“江南这几天持续阴雨,陛下派我与宁王同去江南发放赈济物资,我会尽快回来。”
江晚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看到这样的反应,陆晋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像是被雨水浸透的纸笺,墨迹渐渐晕开。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似乎自己在她的心里面本就无关紧要,像自己这样的残缺之人本身也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
可是自己真的愿意放手吗?做梦。
除非她亲口告诉自己她不愿意,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抛下他。
确认陆晋安离开后,江晚立马进入忐忑状态,找到特地被安排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张纪:“张大哥,你小时候是怎么庆生的?”
张纪愣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我娘会为我煮一碗长寿面,有时会去寺庙祈福,也并非每年都庆祝。”
“这样啊,那你觉得我应该给陆大人准备什么呢?最好独一无二些。”
“大人连自己的生辰都告诉江姑娘了啊。”张纪露出笑容,“看来二位真是亲密无间啊。”
要让陆晋安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可比登天还难,他那样的人,或许早已习惯了将一切埋在心底。不是不期待,只是失望堆积成山,便不再奢望有人会为他停留。
此时陆晋安正独自策马行在江南烟雨中。江南的冬日本不该这般湿冷,若是晴好时节,阳光落满肩头是恰到好处的暖,只是不知她独自一人,能否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里他轻笑摇头,似是自嘲自己怎么又开始想她了。其实此次江南之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调查季家。现如今季家只有季老爷还在了,也就是先皇后的生父,先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回季家那日,季夫人当场昏厥,再未醒来。
只是那季老爷太难接近了,此前派出去的人没一个带回来消息的,看来日后得亲自去一趟了。如果自己比姓苏的先带回来消息的话,她就会多看自己几眼,他渴望得到她的肯定,渴望得到她的垂青,哪怕只有一个眼神。
是自己太贪心了吗?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或许是不愿意的吧。否则也不会在他离去时,连一句挽留都吝于给予。
花开花落总有归处,那自己的归处,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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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陆晋安回到云隐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飞快跑着想找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可是四周却静的吓人,他找遍了她会去的所有地方,可是都不在。
还有一个地方——他的书房,可是她真的会去吗?
他来到书房,一片漆黑,他来到角落处想点燃蜡烛,但是先一步传来的是某人的发香。他轻笑,决定配合她玩这个游戏。
江晚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踮起脚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你能不能暂时变矮一点,你太高了。”
陆晋安低笑出声,从善如流地微微屈膝,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在书案前的宽大椅子上坐下。这个高度,正好让她不用再费力踮脚,他也舒服了许多。
“你就这么喜欢蒙着我的眼睛?”说着,他故意眨了几下眼睛,用睫毛去碰她的手心。
“怎么,陆大人连眼睛都这么金贵,碰不得?”
这句熟悉的话让陆晋安笑意更深,他放松地向后靠去:“准。只准你碰。”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什么日子?我回来的日子?”
“不对,你再想想。”
陆晋安思考了很久,突然有了一个答案,一个藏在心底不敢说的答案,如果真正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反而会弄得很难看。
“不知道。”
“笨蛋,这都不知道,今天是十一月初二,你的生辰啊。”她松开手,献宝似的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到他眼前。
“嗯。”
烛火尚未点燃,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和那碗面的轮廓。陆晋安望着眼前的一切,喉间忽然有些发紧。
这个日子,他自己都已习以为常地忽略,却还有人替他牢牢记得。此刻,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某种情意也在此刻生长。
“你做的?”
“当然了,快尝尝。”
陆晋安拿起筷子大口吃着,的确是江晚的手艺,他吃得格外认真,仿佛每一口都值得细细品味。
趁着他吃面的功夫,江晚又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他眼前。那是一枚白玉玉佩,在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玉佩正面是狐狸纹样,背面则是一个繁体的“陆”字。
“我刻了好久的,这个是你的陆,这个是小狐狸,那个伯伯说小狐狸可以保平安,我看你总是在玩玉佩,所以就刻了这个给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先说好,你不准嫌它丑。”
陆晋安放下筷子,接过那枚玉佩。指腹摩挲过上面略显稚拙却无比清晰的纹路,每一笔都带着她的心意。
他最喜欢她此刻的眼眸,那里全是他的身影,他想,他应该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他的归处在她的眼眸里,那是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大海。
“陆晋安,你听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
他这才回过神,举起那枚玉佩,在江晚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地将一个吻落在刻着“陸”字的那一面。
微凉的玉佩触碰到温热的唇,带着无比珍重的意味。然后,他才仔细地将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间的绦带上,抬头看向早已面颊绯红、愣在原地的姑娘。
“我很喜欢,谢谢。”
“那你许个愿吧,在我们那里过生辰都是要许愿的,而且生辰那天许的愿望成真的概率会更大。”
陆晋安想,他的愿望不就在眼前吗?
“小孩子才信这个。”
江晚轻轻推他:“什么嘛,你爱信不信,现在不许愿,你就等着明年吧。”
“我许,”陆晋安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他一脸无奈地望向“罪魁祸首”,用眼神询问她又怎么了。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晋安这才重新在心里面许愿,这个愿望是秘密,只有他和上天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这个嘛,我是从你娘亲那里问来的。”
他点点头:“那你呢?”
“我的生辰早就过了。”江晚望向窗外,其实她也一样,不怎么过生日。
“哪天?”陆晋安虽然看出了她情绪上的变化,但他还是想问,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
“九月初七。”江晚笑着看他,“怎么,你也要给我庆生?”
陆晋安点头:“以后每年你的生辰我都想陪你过。”
江晚不敢去看他,这种承诺她不敢答应,她注定是要离开的。
“我对这些不怎么在意的。”
“我在意。”
今晚月色朦胧,如水,而有些未说出口的情意也在悄然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