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都能起了吗,哪里还用得着费劲看,看了也没银钱买药给个赔钱货吃。”池老太太在一边瞪着眼睛,嘴里没一句好话,尤其是看向池清的眼神,跟要吃了他似的。
苏砚辞无视了耳边的刻薄话语,认真给池清把完脉,脸色舒缓,眉眼柔和,仔细叮嘱,“恢复得很好,只是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气温不定,注意着点给伤口保暖,千万不要凉着,谨防日后落下头痛的毛病。”
池清冲人抿唇腼腆一笑,细声细气道谢,“谢谢苏小大夫。”
池老太太在一边问,“咋样,不用吃药吧。”家里可没有银钱给个赔钱货买药。
苏砚辞摇头,“用不着吃药,只是头上的伤口还得再换两回药方才能好全。”
“啥?头上那点伤还要换药?”池老太太声音高昂,瞪了眼池清,“这不敷着药呢,换它干啥。”她倒是想说人骗药钱,想着附近村子就苏大夫爷孙给人看病收价低,没敢说。
这要是得罪了人,日后不给看病了可咋整,这镇上的药堂看病老贵。
苏砚辞蹙眉,好声好气跟人解释,“那药已敷四日,药性没了,清哥儿头上的伤口还未愈合,这药是不能省的,药钱也不贵,好些药去山里能采到,只两味药需要花点银钱买,也就五十文。”
“这么多?”池老太太一点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就松口,甚至觉得五十文也很贵,这要卖多少鸡蛋才能攒到,她哪里舍得给一个过几日就要嫁出去的赔钱货花。“苏小大夫,你看看咱家也没啥银钱,要不随便给换点药得了。”
“这药不能随便换。”苏砚辞也没生气,这种情况他平日里去附近村子给人看病没少遇到,好些个村民家里没啥银钱,看完病,一听到药钱,便总是想着买便宜的药。
他跟爷爷给村民开的药价格已是极低,有些他们能进山采到的药,甚至会免费,每次只意思收一点看诊费。
只是清哥儿这两味药这边山里采不到,得在镇上药堂买,且他报的也是买价,没赚一文钱。
他倒是有心想不要钱,但清哥儿定不会愿意。
池清在一边出声,“我看也不用买药了。”
池老太太正要说他还算懂事,只听池清用着平日里细弱的声音接着道:“这头上的伤若是好不了,到日子便就还是让池沁嫁过去吧,反正这婚事原就该是她的,眼下正好,我将这门亲事还给她,总不好人家苏云羡都成那样了,我再拖着伤嫁过去,这让人苏家村的怎么看我们,届时怕是要戳着我们池家的脊梁骨骂,万一再要影响了小叔……”
“买,这药钱我给了。”一听有可能会影响到小儿,池老太太都不等池清将话说完,就急急的打断他,恨不得立马掏钱。
可不能影响了小儿,前阵子小儿才回来说过,明年他下场很有把握考中秀才的。
“五十文是吧苏小大夫,我给。”池老太太也不管院里众人脸上神情各异,见人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倒出一把铜钱来,小心的数出五十枚,一张老脸上尽是肉疼,但还是伸手将钱递了过去,顺便问道:“苏小大夫,清哥儿这头上的伤多久能好,不能影响他过几日的亲事吧。”
“好好敷药,虽不能在那日好全,但也不影响亲事。”苏砚辞接过银钱,略带讶异的看向靠在门框上,眉眼少了往日里消不去的怯弱,反是透出几分狡黠的池清,清哥儿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转念想到这几日里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便又觉不奇怪。
任谁被亲人强迫着换婚,又被亲人推摔在生死上走一遭,这性子也是要改一改的。
苏砚辞有点欣慰,这样也好,往日的清哥儿性子委实太过软弱好欺了些。
池老太太放心了,不影响就好。
让大孙子跟着去拿药,她也再顾不得找池清麻烦,可不能再让这赔钱货有事,得让他好好的嫁给苏家那残废才行。
要真伤着嫁过去,说不得就要影响小儿。
小儿都跟她说了,这读书人最是要好名声,断不能让这么个赔钱货影响到小儿的前程。
“都搁院里站着干啥,还不赶紧去做晌午饭,还等着我这个老太婆来给你们做了吃现成的不成。”一见人都站院里不干事,池老太太老脸立马拉拉下来,双手往腰上一插就瞪眼开骂,“一个个懒货,下午地里还有活计要干,这都啥时候了还在这里干站着。”
周英背过身翻了个白眼,指挥自家大儿媳妇,“还不快去做饭,干啥,等着我去做吗?”
吴丽丽敢怒不敢言,赶紧往灶屋去了。
只是今儿个这午饭注定是吃不成了,灶屋里刚点上火,院子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声一声的大骂声,间或还夹杂着哭声。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瞅瞅你们小河村的小哥儿,这是要打死人还是咋的,你们瞅瞅这给我家哥儿脸上打的,这能看吗啊,这脸都要给打烂了,哪有这么打人的,这是下了死手啊。”女人声音带着十足的怒气。
“呜呜呜,好痛。”哭声凄惨,还有点熟悉。
闹哄哄的声音逐渐接近池家,池清刚关上门,又将门给打开,挑眉往院门口看。
“池家的出来,你们看看,你家清哥儿这将人给打的。”一把推开半敞的院门,吴桂芝当先大步跨进院子,带着怒气的声音中气十足。
“咋的了苏家的,你这是干啥。”池老太太刚在堂屋坐下歇着,见到进来院里的人,又是疑惑又是不满。
“干啥,你瞅瞅。”吴桂芝将身后捂着脸哭的苏云沫小鸡似的拎到身前,往前一推,“看看,你家清哥儿给我家沫哥儿打的,你看看这脸,啊,这下手也忒狠了,这是有啥深仇大恨呢啊,你家今儿个定要给我个说法。”
吴桂芝扯下自家小哥儿的手,掰着脸让大伙儿看,愤怒道:“大家伙儿都来看看,你们瞅瞅我家沫哥儿这脸。”
池清站在门口正好能将苏云沫的脸看清楚,一见人脸上那青紫红肿的巴掌印,有点惊讶,这皮肤可真不经打。
池老太太也看到了苏云沫脸上的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这是自家那赔钱货干的,“苏家的,你说这是我家清哥儿干的?”
吴桂芝闻言一瞪眼,张嘴嚷嚷,“咋的,你以为我讹你呢,不信你去将你们村旭哥儿给叫来,问问他,我家沫哥儿这伤是不是清哥儿打的。”
见到苏云沫脸上伤势的众人都不相信,清哥儿那性子,能将人给打成这样?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但又见人说得这般肯定,大家视线不由得看向站在一侧门口,身形清瘦,头上还缠着药布的小哥儿。
能是清哥儿打的?
不信。
众人摇头。
认识池清的,就没一个觉得他能将人打成这样的。
池清微微弯着眼睛与哭着看过来的苏云沫对上视线,动了动自己打他的右手,见对方吓得睁大眼睛,嘴角愉悦的翘了下。
苏云沫往自家阿娘身后躲了躲,他才不相信池清这个贱人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
池老太太狐疑的转头,拉拉着脸叫他,“清哥儿你过来,你说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池清便来到苏云沫跟前,爽快的承认,“是我打的。”
“啥?!!!”池老太太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看左边沫哥儿那张脸,又看看右边池清,也不知道咋想的,突然伸手往他的耳朵去,叫骂道:“要死啦你个赔钱货,这还没嫁过去就敢胳膊肘往外拐,我叫你说谎,今儿个我非拧掉你的耳朵。”
本来听到池清承认打人的大家伙儿还在震惊,他们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怯弱的清哥儿竟能动手打人,还是将人打成这样。
再又听到池老太太的叫骂,众人心思瞬间跟着人跑偏。
原来是说谎呢。
众人觉得这才是真相,他们是半点不信连大声跟人说话都不敢的清哥儿敢打人这么狠。
池清自然不可能让一个老太太打着他,当即就往后退一步躲开了伸过来的干枯手掌,再一听到老太太的叫骂,没忍住笑出声。
这可真是……
原主的怯弱性子当真是深入人心!
他不由得在心里转鬼心思,要不要以后就干脆装原主的性子算了?
一想到自己的本性,又立马否定,算了,就他这暴脾气,怕是装不到一个小时就能露馅。
且装原主那性子太累人,他可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除却打人的池清,在场只有吴桂芝两母子没跟着池老太太的话跑偏,一个是当事人不用说,谁打他的他还不清楚吗?
吴桂芝是相信自家哥儿的话,断不敢说谎骗她,说是清哥儿打的,那必然是清哥儿打的。
“池老太太你可别以为这样说就不用赔药钱,你等旭哥儿来问,你看看有没有人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