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刺骨的寒冷唤醒了闻尘青的大脑。
她睁开眼,睫毛抖落水珠,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可这还不如不清晰。
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闻尘青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闻二小姐醒了?既然如此,不必喊人了。”说话的人看着闭着眼睛装死的闻尘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慢条斯理地讥笑道:“闻二小姐还有力气吗?不妨跟着身边的人到厢房里先去换身衣服。毕竟湿漉漉的,实在不成体统。”
闻尘青感觉到有人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撑起。
浑身湿透的闻尘青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扶着她的人悄悄动了动,为她挡去了不少风。
闻尘青睁开眼,一群人正围着自己看,像看着耍杂技出丑的猴一样。
她目光匆匆地从一脸复杂的圆脸女子身上掠过,落在出声的女人身上。
对方穿着一身绛紫色襦裙,精美华贵,占据着中心位,看起来是这群人中最有地位的人。
见闻尘青在看自己,骆秦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向来不喜欢这个上不了台面的闻尘青,更何况今天的事情还是她自己作恶不成反遭报应,简直是罪有应得。
见闻尘青不动,骆秦蓁眉宇间闪过一丝嫌恶,语气也不复之前强装的温和了,拉下脸道:“今天的宴会本就不欢迎你。既然你不愿去换身衣服,那就滚吧。长公主的凤辇马上就要到了,耽误了我们接驾公主,你担得起吗?”
扶着她的人呼吸急促了一下,有些生气,闻尘青听到对面的人让她滚,心里倒没什么感觉。
脑海里钻进来的记忆像是汹涌的潮水恨不得将她溺毙,闻尘青强撑着头痛,自嘲地想,就凭原身做的事,人家只是让她滚,已经很有素质了。
她面不改色道:“劳烦给我拿一件披风。”
骆秦蓁看着闻尘青脸上没有半分羞耻的样子,啧了一声,脸皮还真厚。
不多时,有人奉上一件披风。
闻尘青接过披上,掩住了湿透的身体。
“媛媛,你就是太心善了,今天就不该带她来的,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她的心思吗?长公主也是她能攀附上的?也不找张铜镜看看她自己的模样。满脸钻营,俗不可耐!”
被称作媛媛的女子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正是闻尘青刚睁开眼时看到的神色复杂的女子,此时正和为她打抱不平的友人挽着手,忧愁道:“她这两日在府中表现很好,昨夜还恳求我,我一时没忍住就应下了。”
“她可真不要脸!还敢求你!”
后面的声音远去了,但那声“不要脸”闻尘青听的清清楚楚,或者说,说话的人就是故意扬声要让她听见。
扶着她的丫鬟有些忿忿:“小姐,她们也太过分了!”
闻尘青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人家还给我拿了件披风,有求必应,人其实挺好的。”
“……”银杏气的跺了下脚,“小姐你怎么这么说!”
小姐以前可是气不过的时候会扭头回去对骂的,什么时候这么忍气吞声了?
闻尘青不搭腔,她这会儿头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但精神不佳。
而且这丫鬟迟早得慢慢明白她家小姐和以前行事作风会有所不同,不过一下子不能变的太明显。
所以闻尘青又道:“哦,大概是因为我脑子落水里冻坏了吧。”
银杏一脸惊恐。
…
这园子实在是大,主仆二人跟着引路的人走,绕来绕去,终于到了偏门。
等两人出去后,小亭旁边的分岔路口出现两个人。
“这时节池子里的水很冷吗?”
“公主,您千金之躯,这湖里的水不干净,当心脏了您的手。”
司璟华不听,驻足弯腰,伸出皓白的手腕,指尖轻点碧绿的水面。
是温的。
她起身,衣袂翩飞,寻常一个动作做起来都仪态万千的人脸上露出一个嗤笑,鄙夷道:“当真是个脑子进了水的人。”脑子果真有疾。
身侧的侍者嘴角抽动。
公主放着正门不走,偏偏兴致来了要来一出别样的“微服出巡”看了一场闻家的好戏,也实在是有闲情逸致。
何况这时节的水究竟能不能冻坏脑子,公主还须亲自去试吗?
司璟华仿佛知道身侧的人在想什么,睨了一眼,“敢在心中编排本宫,当心本宫砍下你的头。”
“奴婢不敢。”芙蕖俯腰请罪,却并不惶恐。
公主性格骄纵霸道,喜怒虽无常,但芙蕖自小伺候她,知道她此时并未生气。
司璟华很快便将那个疑似脑子被冻坏的人抛却脑后,携着芙蕖去了正厅。
另一边。
闻尘青和银杏看着偏门外的空荡荡,问:“马车呢?”
银杏觑她:“小姐您忘了?我们今天是随大小姐一起来的。”
闻尘青想起来了。
今天承恩侯府世女骆秦蓁举办宴会,以闻尘青的身份是不够格来的,但原身听闻长公主会亲至,就动了动那颗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异想天开的想接近长公主抱上长公主的大腿,好翻身压闻世媛一头。
为此原身还收敛了性情压抑了还几天,前两天不惜日日去堵闻世媛,央求她把自己带上。
闻世媛不堪其扰,又加上前两天闻尘青演技突然在线,一不小心还真被她骗过去了,便一时心软应下了。
今天一早,为套近乎在宴会上找到接近长公主她们的机会,原身是特意和闻世媛挤在一个马车上去赴会的。
现在原身在宴会里犯了事,骆秦蓁看在闻世媛的面子上没有当场和她计较,可也不会贴心的派马车送她回去。
至于闻家的马车?自然是要随时等候嫡女的差遣。
闻尘青扭头:“银杏,你身上带的有银钱吗?”
银杏摸上自己的荷包,老实道:“小姐,就算有银钱,我们在这里也见不到别的马车啊。”
“……”
这倒也是,闻尘青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没有滴滴打车。
这里住的都是王侯世家,各家府邸都有自己的专用马车,而寻常百姓也不敢踏足此地,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代步工具。
闻尘青把披风系的更紧了,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面不改色道:“只能走路了,银杏,你走前面。”
银杏听话的照做,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她忍不住问了:“小姐,为什么让奴婢走前面?”
闻尘青愕然:“我在让你带路。”
原身平时就算再不怎么受宠,可作为闻家二小姐,出门配的自有马车,根本不用她亲自记路,闻尘青脑子里只对回去的路线有个模糊的印象,压根不知道怎么走。
银杏停下脚步,揣揣道:“可是小姐,奴婢不认识路啊。”
闻尘青:“……”
主仆二人狼狈不堪地在找回去的路,最后终于是闻家派来的人解救了她们。
闻家正厅。
闻尘青刚换完衣服,一进门,就听到沉沉的一声跪下。
她一顿,依言照做。
闻家老太太的声音苍老却蕴含力量,一字一顿地细数她的荒唐行为。
闻尘青垂目不言,静静听着,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车祸死亡却又在承恩侯府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闻尘青就知道自己穿书了。
她平时比较忙,没有看小说的爱好,但是妹妹很喜欢。
那天妹妹给她分享了这本书,笑称里面有个炮灰和她同名,按照穿书定律,让她赶紧背诵全文。
当时闻尘青刚好跟着带她的师父结束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为这个案子她加班了好些天,案件结束,师父给她放了两天假。
看到妹妹推荐的小说,闻尘青抱着换换脑子的想法打开了这本书。
看到一大半左右她就弃文了,倒不是和她同名炮灰死的太惨让她看不下去,而是里面有个前后对比很惨烈的角色,身为大雍朝的长公主,天之骄子,前期备受宠爱,后期却沦为政治牺牲品,仿佛前半生加注在她身上的辉煌宠爱都是水中花镜中月,风一吹就散了。
闻尘青没有看下去,弃文了。
但因为这本书是前不久看过的,所以有些剧情在脑子里还算很清晰,加上闻尘青看东西向来有记人名的习惯,所以一睁开眼她就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情况。
她这是穿到了书的前期剧情里,身为女主的闻世媛还没有和男主重逢,而那个早就死翘翘的炮灰现在还在蹦跶着。
不过之后她就暂时蹦哒不起来了,因为原身竟然在承恩侯世女举办的宴会上,因为旁人的冷眼讥嘲控制不住对事事压她一头的闻世媛的嫉恨,竟意图将不善凫水的姐姐推入水中。
结果不仅没成功,反而是自己在拉扯间被石头绊了一脚跌落进去,但事情确凿,家里人不会放过她,经过商议后选择将她流放。
闻尘青一言不发地听着闻老太太念出对她的处决。
“……我与你父亲母亲商议后,即日起,你收拾收拾包袱,去京南的别院去住吧,那边原离喧嚣,你正好过去沉淀沉淀,磨磨性子。”
闻尘青抬头,三堂会审一般,众人都在盯着她看,还有奴仆早已做好了应对她发疯的准备。
闻老太太盯着她的眼睛,沉沉道:“如果别院也没有办法让你改改这易怒易妒、伤害手足的性子,那我们闻家也只好出一位自愿为父母长辈祈福的比丘尼了。”
这是威胁。
如果闻尘青今日在这里大吵大闹,拒绝被流放到距离京城有数十公里远的偏僻别院,她就要被迫出家了。
可她还挺想要自己这一头被保养的不怎么掉发的头发,还舍不得那点口腹之欲。
所以——
闻尘青装作惊怒的样子,咬着牙不情愿地说:“孙女愿意去京郊别院修养身心,等性子养好了,再回来孝敬祖母和父亲母亲,报答长辈们的生养之恩。”
闻老太太不置可否,当作没听到她话里的小心思。
这个孙女彻底废了。
所以,她不会有回来的可能了。
我来啦!带着新一对小情侣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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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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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