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个假书 第60章 自 缚

听见那几声鸣镝，沈昂心中一惊立即返回望云山。

从山底一路向上途中发现了多处血迹，还有丢弃在半山坡的刀剑，以及被树藤或机关铁器勾住的衣服碎片，显然是外人擅闯的痕迹。

他捡起一块破碎的衣角，根据上面的绣纹认出那是白虎堂的衣裳，附近还有一张遗落的望云山机关地形图，正是他之前给林鹤的那张。

沈昂心中预感不妙，跑回万神教就看到白虎堂，玄武教，朱雀楼以及各个独立门派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他们现如今皆因中毒导致功力暂失，正被押往万神教的地牢。他在其中也看见了林鹤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万神教的人告诉他：“这些人擅闯万神教，中了教主提前布好的埋伏。”

沈昂去找秦如山，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双竹的声音。

“地牢里那些人教主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不忙。我的窥元**如今已经初成。等我夺得了沈昂的‘推云探日’和他体内的寒玉鼎之力再去收拾那帮家伙也不迟。”

沈儒当年就是用“推云探日”救了险些走火入魔的秦如山，他也因此觊觎此功多年。他当时得知沈樱有难，寻找沈昂的真实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报恩，就是为了通过他找到“推云探日”的下落。

沈昂此时才知道秦如山将他留在万神教的真实目的，而更令他感到悲哀的是背叛秦峥的人居然就是他从前最为信任的双竹。

那天他偷偷送林鹤离开万神教的时候遇见双竹，当时也来不及多想随口就编了个谎话说是发现了刺客。现在想想望云山是什么地方，处处机关遍布他不是没领教过，怎么可能轻易就有刺客闯入？但双竹却没有揭穿他，反而还假惺惺地问了他的伤势。看来从那时候一切就已经在秦如山的计划之中了。那么双竹又是什么时候成了秦如山的人？

夜里，双竹正往地牢里去，冷不防就遭了偷袭，脖子忽然被人从身后用绳子勒住将他死死拖住，他艰难挣脱后回手就是一掌，沈昂闪身躲过后，趁机将药粉朝着双竹撒了出去。这药还是他很早前从尹圣心那拿回来的，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双竹中招后浑身瘫软跪倒在地，挥剑想杀了沈昂却力不从心。

“双竹，你到底什么是时候背叛了秦峥？”

“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我一直都是教主的人。”

“所以，秦峥的一举一动都是你向秦如山告密，黄土坡的事也是你？”

“没错，都是我。教主把我放在他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他。其实教主给过他很多次机会，直到他向教主隐瞒金龙刃一事才使教主对他起了杀心。在黄土坡遭遇埋伏的时候，他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我现在都还记得……”

那时根本不是什么调虎离山。

在黄土坡遇袭秦峥才发现背叛出卖自己的人是双竹，那时他已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才设计将他们引入林中迷障，自己撑着一口气一路回到小酒馆，就是为了见到沈昂把他拼死拿到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并更改了和宇文卓见面的时间让他尽快离开，以免被双竹追到这里。等双竹回到小酒馆，秦峥已经死了，而幸好沈昂当时没有提及秦峥给过他东西的事。

“秦峥那么信任你，你也跟了他那么多年，你背叛他出卖他对他痛下杀手的时候就没有过犹豫吗？”

双竹看着他冷笑道：“何来背叛？何来出卖？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一直都记得我的主人是教主，不是秦峥。我跟着他的这些年里我多希望他能早点发现我杀了我，我也就不必左右为难……可是他太蠢了！”

“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话落，沈昂一刀了结了双竹。

此时，地牢里的人都因中了万神教的毒一个个面如灰土，虚弱无力。有人咬牙切齿诅咒秦如山不得好死，也有人因不堪忍受折磨而开始后悔这次跟着白虎堂来围攻万神教。

而白昊天这会儿正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屏息凝神。

此时沈昂已经换上了双竹的衣裳戴着他的面具并在他身上找到了开启地牢大门的钥匙，但是关押他们的地方还有一重铁门相隔。进来后沈昂来到靠着铁门坐着的林鹤身边，把面具一摘，隔着铁门从缝隙中把从双竹那拿来的解药给了他。

林鹤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拿到的？”

“不重要，先服下解药要紧。”

林鹤倒出一粒药丸刚要放进嘴里就被白昊天拦住，“先别吃，谁知道这解药究竟是不是真的。”

林鹤说：“沈昂不会害我的。”

“不会害你？若不是他给你的那张地形图，我们这些人今天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林鹤拿着解药的手，顿了顿。

白昊天不信他也属正常，在他眼里只要跟万神教沾上边的人就没有好人，但是林鹤竟也真的犹豫了。

沈昂见状，干脆夺过林鹤手里的药，当着他们的面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

“这下行了吗？”

见白昊天还不说话，林鹤此时拿过药也服下一粒，以行动证明：“我相信他。”

随后林鹤又把剩下的药递给白昊天，白昊天板着脸把头一转。别人见状即便想吃的也都不敢吃了。

沈昂白了他们一眼，“自寻死路者，神仙难救。”

“你……”

打断他们没骂出口的话，沈昂嘱咐他们：“记住，千万别运功，不然只会死得更快。”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对林鹤说道：“这地牢的钥匙在秦如山手里，我会想办法拿到钥匙。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林鹤担忧道：“你能有什么办法？秦如山那家伙阴险得很，我们都是被他骗了。”

“那也得冒险一试了。我刚知道他练了‘窥元**’，再耽搁下去恐怕我们都得死。”

旁边的人一听，愤恨道：“那老东西居然练了‘窥元**’！果然也只有魔教才会练如此惨无人道的功夫！”

一直沉默的白昊天此时突然开口说：“若秦如山真练了窥元**，这反而是个机会……”

很快，三个在地牢内巡逻的人就发现了异常寻了过来。面对三个人的围攻夹击，中了缚龙钉的沈昂有些难以招架，但又不能手下留情让他们有出去报信的可能。关键时刻，林鹤扔出两枚暗器助了他一臂之力，解决了那三个人沈昂就赶紧离开了地牢。

沈昂走后，林鹤才后知后觉自己功力已经恢复，看来是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其他人见到有效都纷纷来要解药，唯有白昊天忍得浑身冒汗还是放不下面子，林鹤劝说了半天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解药吃了。

每个人体质不同，解药的作用时间也不同，张、王两位掌门一开始拒服解药，又无视警告强行运功想要自行将毒逼出来，最后虽被人灌下解药可还是因为耽误了太久时间而不幸身亡了。

沈昂杀了双竹后就把他的尸体抬到了自己房间，给他盖上被子假装是自己，并用了他的令牌将主殿周围的人都支走了。

每天早上秦如山起来之后都要喝药，今日沈昂扮作双竹低头端着药进去，秦如山伸手端药碗之时，沈昂自袖筒中滑出一柄利刀，迅速出手，被刺痛的同时秦如山一掌回击打中他，他此时的内力只剩不足三成哪里受得住这一掌，面具也被甩到了一旁。

秦如山看着他的脸，“居然是你。我好心收留你，你竟要暗害于我？你别忘了你因血洗青龙殿险些被当众处决的时候是我派人去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沈昂艰难爬起来：“你以报恩为借口将我留在万神教不过是为了得到‘推云探日’和我体内的寒玉鼎之力罢了。你和双竹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些年装病就是为了引得他们来攻打万神教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前你还故意给我错误的地形图，让我也在无意中成了你的帮凶。”

沈昂握紧手里的刀朝着秦如山再次出手，却被秦如山一脚踹飞数米远狠狠撞到墙上，后脑正磕在一块凸起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灵魂出窍了。

他看着秦如山的步伐慢慢向他逼近，俯视着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就乖乖受死吧！”

话落，秦如山使出了他装病期间一直偷练的“窥元**”。如今他功法初成，沈昂只觉得有一双无形之手扒开他的骨皮，探进他的身体，疯狂近乎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肉、内力、乃至灵魂，或许很快他就会变成一具皱皱巴巴的干皮。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他就像是被一张网套住根本反抗不得，如同一只被人按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生命即将终结。

当他已经撑到了临界点时，发觉对方的力量骤然减弱。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开始的那一刀起了作用，秦如山自己也明显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沈昂也觉得一直束缚着他的那张网似乎开始崩坏，他体内残存的力量开始垂死挣扎。

“秦如山，老子跟你拼了！”

“紫青恶龙”再次攀爬上他的脖颈，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当初大夫对他的警告，用残存的那点内力强行驾驭“推云探日”切断了窥元**，但这也使得缚龙钉向他体内缓缓深入。

沈昂再次拿起刀，迅速朝着秦如山又补了两刀。刀法精准，只三刀落下便让秦如山的窥元**彻底散尽。

这是白昊天在地牢里告诉他的窥元**的罩门所在。白昊天说他曾经有一位友人就是因迷练窥元**而死。所以他知道窥元**因与所有内功相克，所以若要真正练成此功必须要废了内功从头练起。

而他们杀进望云山时，白昊天跟秦如山有过交手，秦如山为了对付他的白虎神功使出了乾坤掌便可知他内功未废，所以任他再怎么练都不能真正练成此功。而那三刀，就是破解尚未练成的窥元**的唯一方法。

秦如山想杀了沈昂，却最终落败于沈昂的推云探日之下。沈昂也因在自身内力极弱的情况下强行接下秦如山一掌而两败俱伤。但沈昂若承受五分伤害，秦如山必定是他的十倍。

沈昂一步步走到重伤瘫软在地的秦如山跟前，问他：“私自屯兵练兵想要谋反的恐怕不仅仅是耀黎吧？所以你才会派秦峥去帮耀黎找那把金龙刃，因为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了，你也会跟着一损俱损。”

秦如山撑着一口气：“没错。可是秦峥他居然隐瞒找到金龙刃的事实，我怎会让他把刀交给宇文卓？”

“所以你就杀了他？或者说……你默许耀黎联合双竹对他下了杀手。你明明知晓一切，你却故意叫人来验尸，就是为了撇去你的嫌疑。我真是好奇，秦峥跟在你身边八年，当你看着他被耀黎毒害至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心里的难过究竟是真是假？”

“是他，背叛我在先！对于背叛者绝不留情！不论他是谁。就算是秦峥，只要他敢阻拦我的大业，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以为没了秦峥你就能当皇帝了？”

秦如山讽刺一笑，否认道：“我从未想过当什么皇帝，只要……只要是能将宇文灏那昏君从皇位上拉下来，杀光宇文一族为陈文怀将军和那些曾经跟随过他的将士们报仇，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陈文怀？你也知道陈文怀将军的事？”

“我何止知道。当年宇文家初夺皇位，边疆战事四起，陈文怀将军率兵征战，稳固江山，保百姓安宁。后在征兵之时，我万神教近百人自愿参军跟着陈文怀将军抗击外族侵略，其中不乏有我曾经的生死之交，因他们武艺高强很快便在军中得到重用，谁知后来出了前朝太子黎宁遗孤的事，陈文怀遭朝廷猜疑，几年后又因皇子宇文珑夺嫡失败导致陈文怀将军一并受到牵连一家含冤而死，我万神教的那些人也都被一一处死……你说，我怎能不恨？”

沈昂之前一直以为秦如山胆敢参与谋反只是因为一时的贪欲与野心作祟，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他原本对秦如山单纯的恨意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你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陈文怀将军和那些枉死的将士报仇？那你可知……秦峥就是陈文怀的儿子？”

沈昂此话一出，秦如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是……”

沈昂知道自己口说无凭，秦如山不会轻易相信，便拿出了两枚令牌给他看，“你认得这个吗？”

秦如山看着那令牌，“这是……陈文怀将军从前在军中所用……”

“没错。”沈昂告诉他：“这正是秦峥给我的，也是他偷偷留下来的他父亲的唯一的遗物。”

这东西是秦峥之前在小酒馆给他，让他以此信物和宇文卓相见，关于此物的来由还是后来宇文卓告诉他的。

“秦峥之所以背叛你，是因为他不想要看着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耀黎再一次祸乱天下。可你呢？你杀了他。”

当年陈文怀狱中自尽后其家眷被流放，途中遇到当今的皇帝背地里派来斩草除根的杀手，但杀手感恩从前陈文怀将军的一次救命之恩，放过了他的小儿子陈谨也就是后来的秦峥，并和陪同的衙役一起瞒下了这件事直到今日。

那时陈谨不过十岁，经一路逃亡后被卖进万神教当小杂役，有幸被秦如山收养为义子并改名为秦峥，自此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秦如山看中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听话懂事很少忤逆秦如山，最重要的就是和他死去的儿子秦蕴很像。除了样貌之外连性格都跟秦蕴极其相似，也有跟秦蕴一样的软弱和感性，然而这恰恰是秦如山最为厌恶的东西。

所以，当秦如山把万神教地牢里那些将死之人拉出来给秦峥当靶子练箭的时候，秦峥第一次违背了他的命令，他下不了手。这也是秦如山第一次责骂他，甚至动手打了他。

“秦峥，你让我太失望了！”

后来，秦峥就被带离万神教，去到了一个他也不认识的地方。那里终日不见天光，唯有毫无人性和不知停歇的训练。他犹如进了地狱，每天每夜都行走在生死边缘。

很显然秦如山想用这样的方式强行剔除他性格中柔软的部分，迫使他变得强大，这对秦峥来说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巨大的折磨。三年后才又被重新带回万神教，双竹也是这时候被秦如山派给他的，就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秦如山。

秦峥练得一身好功夫，尤其他专用的暗器双环刺可一击致命。回到万神教之后就是为秦如山处理各种各样的事，为他除去阻碍，为他杀了很多的人，秦峥逐渐变得嗜血麻木，可他依然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从小亲情和爱的缺乏让秦峥被秦如山收养后将他当作亲生父亲一般尊重敬爱，他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但秦如山回馈给他的却只有利用和控制，秦如山只是一心想要将他打磨成一件冰冷听话的利器而已。

直到秦峥发现他和耀黎联合谋反，他才对秦如山起了背叛之心……

啊——————！

秦如山突然运起掌风朝自己打去，沈昂完全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等反应过来时秦如山已经倒地身亡。

不知道最后一刻，他有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

接着，沈昂开始在周围翻找地牢的钥匙，最后在秦如山身上找到两把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钥匙。

沈昂解决了地牢外所有的守卫后走了进去。林鹤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怎么样？”

“钥匙拿到了，只是……”

沈昂站在里面这一重铁门之外反复仔细地对比着两把钥匙，毕竟谁也不知道选错了的后果是什么。

最后，他选中一把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机关凹槽处，谁知铁门并没有被打开，连同外面的那道石门此时也轰然落下，于此同时毒雾也在地牢内逐渐散开。

见状，地牢里所有的人又急又乱，开始破口大骂：“沈昂！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鹤！你不是说沈昂是你师弟吗？我看他根本没想救你，反而想害死我们！”

沈昂知道是钥匙选错了，他连忙把正确的钥匙放上去，里面的这道铁门虽然开了，但是外面的石门却纹丝未动。

若再出不去，他们都得被毒雾熏死在这里面。方才在对付秦如山的时候沈昂身体已经有明显不适，可如今除了林鹤之外别人的功力都尚未完全恢复，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林鹤，帮我！”

他不顾缚龙钉在他的生死穴一点点深入的危险，再一次强行运功，在林鹤的助力下终于一点点将石门开启，外面的光线也一点点照进黑暗的地牢。

“快，你们先走。”林鹤对后面的人说道。

快被毒雾熏死的人们捂着口鼻鱼贯而出，沈昂和林鹤最后才从里面出来，快要耗尽体力的沈昂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刚出来椅靠在门口还没缓过来，一柄剑就朝他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