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个假书 第59章 迷 雾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林鹤刚熄了灯准备就寝，就听见有人来敲门，“林公子，教主有请。”

林鹤不知道秦如山这么晚单独找他是何用意，但眼下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只能顺从，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地牢，秦如山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林鹤还未开口，秦如山突然转身打了他一掌，林鹤躲都没来得及躲生生挨下这一掌，向后踉跄几步，哗啦一声直接撞倒了身后摆放刑具的铁架子。

秦如山这一掌对他来说既是试探也是警告。林鹤感受到他掌风强劲，内力纯厚，根本不像是传闻中所说重病缠身的样子。

“林鹤，你来万神教到底什么目的？”

林鹤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不明白教主的意思。”

“白昊天若真想杀你，不会任由沈昂把你救走，更不会让你们从西城一路平安回到万神教。你跟白昊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鹤还是那句话，“我听不懂教主的话。”

“沈昂很在意你这个师兄。你呢？你对他也是如此吗？”

“当然。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

“好！”秦如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么我要你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把白虎神功的秘籍交给我，如此我便信你当真与白虎堂反目。”

林鹤直言：“教主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白虎神功怎么会传给我这个外人？”

“外人？”秦如山冷笑道：“白昊天虽极其看重白文义但奈何他那儿子不成器，无论是德行与能力都不配白虎堂下一任掌门之位。尽管如此白昊天还是坚持着白虎神功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所以才要为白文婷寻一个上门夫婿来担任白虎堂下一任的掌门人。你费尽心机让白文婷钟情于你图的不就是这个？你现在跟我说你是外人？”

“教主莫不是话本看多了或者是听信了一些毫无根据的传言，我与文婷是两情相悦，从来都不是贪图什么白虎神功。”

话落，耳边传来一声秦如山极其不屑地笑声。“林鹤，你或许骗得了沈昂，但你骗不了我……”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沈昂往林鹤的住处去了。秦如山未免让他发现，只能暂时让林鹤先回去。

沈昂来敲门的时候，林鹤也是刚从地牢回来，他稍作整理才给他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事吗？”

“大夫白天嘱咐我每晚睡前给你换一次药的，差点忘了。”沈昂看他衣裳整齐，“你还没睡？”

“我……睡不着，进来吧。”

在换药的过程中，沈昂发现他身上除了在白虎堂受得鞭刑之外还多了些新的伤痕，“你这里……”

他刚一触碰，林鹤便倒吸一口气。沈昂见状更觉奇怪，“你身上什么时候又添了新伤？”

那是林鹤在地牢里被秦如山一掌打得撞倒了刑具架导致，但林鹤故作不知，“是吗？我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碰到了吧。”

沈昂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磕碰，“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林鹤笑说：“当然没有，你想多了。”

沈昂走后，林鹤长舒一口气，看来在地牢里那一掌没白挨。

第二天晚上，林鹤又被带到了地牢。秦如山想着办法折磨他且不留伤痕，全是内伤，就是要逼他露出真面目。

沈昂想起昨夜林鹤说睡不着于是就拿了些安神香去找他，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回应。正纳闷大晚上林鹤一个人能去哪，双竹此时不知从哪走过来见到沈昂在这里时也是一脸惊讶：“沈公子……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不禁让沈昂起了疑，连秦如山都知道他和林鹤的关系，他来找林鹤再正常不过了，双竹何至于如此惊讶？

沈昂不露声色，“我睡不着，随便走走。”

“夜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沈昂点了点头就往回走。确认沈昂离开之后双竹四下张望一番才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了。

“林鹤，我有的是手段和耐心跟你耗。”地牢之中秦如山威胁林鹤道。

林鹤丝毫不惧：“您的手段我自然是知道的。秦峥跟了你那么多年你还不是‘大义灭亲’说杀就杀，甚至利用他的死捏住整个白虎堂，真是好计谋！”

秦如山没有否认他的猜测，“我收养秦峥多年，他却背叛我，难道不该杀吗？对于背叛者是绝不能心慈手软的。这一点，秦峥自己是最明白的。”

“那你逼我给你白虎神功不也是让我背叛白虎堂吗？到时候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只要你能把白虎神功拿来给我，我向你承诺可以在万神教给你留个位置。”

林鹤根本不上当，“我说了，我没有白虎神功，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你，要杀要剐随你，只是有一点，你别因为我而伤害沈昂。”

“你当真这么在意沈昂？那如果我说他的命现在就捏在你的手里呢？你会怎么做？”

“秦如山……你……”

林鹤从地牢里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折腾了半夜的他已经疲惫不堪，没想到一推门沈昂竟正在房里等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昂面无表情问道：“你去哪了？”

“我……”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夜里沈昂假装回房后转头悄悄跟着双竹进了地牢，也听到了秦如山跟林鹤的话。他这才知道秦如山先前一直都在装病，最重要的是就连秦峥的死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甚至是他策划的。

沈昂自责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都是我太愚蠢了。趁着天还没亮，咱们赶紧走。”

沈昂带着林鹤悄悄来到万神教后山，没想到正巧遇到巡逻至此的人。沈昂待在万神教这么多天早已经摸透了他们巡逻的路线和时间，按说这个时间这里不应该有人出现。

巡逻之人也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以为是刺客，立刻召集了人朝这边来。沈昂只得把之前秦如山给他的那枚令牌和万神教的地形图先给了林鹤，“照着地形图躲避阵法和机关，到了山下拿着令牌就能出去了。”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要弄清楚……”此时沈昂听到双竹往这边来的声音，催促道：“快走！”

林鹤承诺：“我定会回来救你的，到时就以三声鸣镝为信！”

林鹤走后他学着林鹤曾经的做法将自己打伤，等到双竹领着巡逻的人过来的时候见到沈昂，意外道：“这个时间沈公子为何在此？”

“方才发现有刺客闯入我追到此处便不见了。”

双竹命人去追，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那沈公子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

“这么晚了，我送沈公子回去吧。”

把沈昂送回去后，双竹便独自一人来到秦如山跟前报信：“教主，沈昂放走了林鹤。”

秦如山一点不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随他去。”

第二天一早发现林鹤不见了，秦如山还假模假式地问了问沈昂，沈昂说：“他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怕自己长久在此会使万神教和白虎堂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可调和，走之前还让我代为转达对您的感谢。”

秦如山也就没再多问。

沈昂与江百通的十日之期早就到了，因为往白虎堂跑了一趟便耽搁了。

老旧的木质阶梯再次响起，听声音江百通就知道是沈昂来了。

“你终于来了。”

沈昂进来的时候，发现江百通的脸色看着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稍显沉重。

“可有……查到些什么？”

江百通又问了他一遍：“你想知道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同样的问题又问一遍，但沈昂也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关于这玉牌的主人的所有。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江百通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这玉牌上雕刻的图腾是雪鸮，雪鸮是乌兰族被奉为神鸟的存在。多年前乌兰族遭遇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杀戮，死伤无数，险些灭族，而乌兰族王室仅有一遗孤幸存于世，也就是这玉牌的主人，他也是现在的乌兰王。”

玉牌的主人是如今的乌兰王这件事他已经从三皇子宇文卓那里知道了，所以他并未感到很惊讶。

江百通继续道：“因乌兰族遭到屠杀时，他年纪太小我并未查到他的名字，但此人现在是当今国师耀黎身边的人，化名“雪鸮”。”

“对了，我这还有一副他的画像可以给你看看。”说着，江百通把画像递给沈昂，沈昂接过画像缓缓展开。

“身为乌兰族人他们胳膊上都有着特殊印记，此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从小就把胳膊上的印记用刀刮去了，所以他的胳膊上留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疤……”

说着话江百通一抬头，见沈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画像上，表情忽明忽暗，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的话。

虽然那画像只有五六分像，可沈昂仍是一眼认出了那画上的人。

“周渊……”

江百通一愣，“你……认得他？”

怎么会是周渊？

杀他师父灭他师门的人怎么会是周渊？

周渊怎么会是乌兰王？

刚才江百通说那玉牌上的图腾是雪鸮。这让沈昂猛然间想起很多年前，他幼时和周渊在集市上看到过一种在中原并不常见的鸟，原是生长在西北寒地一带，周渊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雪鸮。

沈昂只觉得自己逐渐被凤凰宫那夜的惨叫包围，已经听不清江百通在说什么了。

他回想着和周渊的种种经历，想来凤凰宫地势隐蔽又有灵蛇阵守门，外人难以擅闯，而当初他之所以会带周渊回凤凰宫是因为他中了荼蘼。

如今细想，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的计谋。

自打在三星会相遇以来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算计，步步为营，用尽手段骗取自己的信任，再以荼蘼之毒引得自己带他进入凤凰宫。

难怪周渊的流云剑的封剑术和金龙刃如出一辙。

难怪师父当年以无心花解了荼蘼之后仍留下难以痊愈的内伤，而周渊却完全未受影响。

荼蘼，既是乌兰族独有，他周渊又怎会没有解药？

自己竟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

很多年前沈昂就曾问过周渊胳膊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他那时说是刀子刮得，现在想来倒也没骗他。

沈昂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愚不可及之人。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对自己是种莫大的威胁，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怕死，却一次次不忍对他痛下杀手，还妄想着以此改变未来的结局，却害得整个师门陪葬。

为何沈昂的云笛会在周渊离开凤凰宫后莫名丢失？

为何他们能成功穿过灵蛇阵？

为何当晚能些人能在那面具人带领之下那么快就破了守门阵？

除了面具人就是周渊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当晚他甚至改变了身形，换了佩剑，用了从未在沈昂面前用过的招式，掩盖了所有属于周渊的痕迹，让沈昂一度怀疑来人是陈铎都没想过会是他。

沈昂不禁苦笑，周渊啊周渊，你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喂……你在听吗？”

江百通的话让沈昂猛然回了神。

“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沈昂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今天谢谢你。”

沈昂放下画像正要离开，江百通忽然叫住了他。“既然你是秦峥的朋友，我可以多给你一次机会。你想不想知道乌兰族当年为什么会遭难？”

“不必了，我知道。”

“你知道？”

乌兰族因为前朝太子一事全族获谋逆之罪，大安自然要对其赶尽杀绝，这谁不知道？

江百通欲言又止：“……好吧。那就，慢走不送。”

沈昂浑浑噩噩从底下上来，雨夜之中陈深被一掌拍死以及秦峥冒死为他带回来那块玉牌的画面反复在他脑海里交叠闪过……

沈昂此前一直疑惑周渊的身份，没想到他居然是国师耀黎的人，可是耀黎与陈深多年旧友，他为什么要害凤凰宫？难道是为了龙眼天珠？那耀黎又为什么要得到此物？

沈昂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以致当街吐血，路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上前询问，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擦了擦嘴上的血正心不在焉地跨过长街，突然一声烈马嘶鸣，一抬头只见头顶上缰绳紧勒，马蹄坠坠，他立刻打了滚逃出生天，差点就被疾驰的马踏成了肉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到了这里，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小酒馆的招牌。里面已是食客满座，但二楼临窗的位子依旧为秦峥留着。

他上楼坐下，一个人陷入沉思。

斜前方那个角落里曾经每回都是双竹的位置，他就像暗夜里的保护者，一直徘徊在秦峥周围，而现在那个位置上也空空如也。

他第一次对双竹这个人有印象，就是那天他们奉了秦如山之命去屠杀人家一家，双竹非要置那个孩子于死地。虽然最后他拦下来了，秦峥也让别人把孩子偷偷送出去安置了，可第二天这件事就被秦如山知道了，除了那个孩子连同送孩子走的那个人一起都被秦如山处死了。那个人和双竹一样，也曾是秦峥的心腹之一。

秦峥说过他们会随时出现在他周围听候他的调遣也保护他的安危，可秦峥出事那天，最应该在秦峥身边的他却不在，理由虽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也不至于秦峥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支开一个不剩……

秦峥手里有金龙刃一事不仅隐瞒了秦如山，就连沈昂都是后来听他亲口所说才知道，那么耀黎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踩准他临时改变过的路线，精准埋伏在黄土坡？

秦峥早说他怀疑自己的人里出了问题……

看来，他并没有找对人。

这时，远方传来三声尖锐的鸣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沈昂转头看向窗外，顺着声音望去，那是从望云山顶上射出的鸣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