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个假书 第37章 白云观

体内“雪魄丹”再次发作的妙缘如坠深渊。

他强忍着剧痛来求解药，对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解药，而是问他：“这么多天了你为何还没动手？”

妙缘不敢说他把药下在百花清露里却险些被周渊识破而失败的事，谎称：“我不知道那药……和我的百花清露相克，融在一起竟药效全无……”

妙缘这个慌太容易被戳破，可没想到那人听后竟哈哈大笑了两声，“并非是那药与百花清露相克，而是我给你的本就不是药。”

妙缘这才反应过来：“……你在试探我？”

“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对周渊下手，我原以为你念着从前多年的情谊会背叛我，没想到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忠诚，也低估了你凉薄的本性。很好，这也是我当初会选中你的原因，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跟我骨子里是同样的人。你想反抗我逃离我都是因为你不敢面对内心深处的你自己。”

他看着妙缘被雪魄丹折磨得不堪忍受，趴在地上痛苦万分的样子，终于舍得把解药喂给了他，同时又给了他一包药，嘱咐他：“这次可不是试探。”

离开时还不忘阴恻恻地说了句：“妙缘，你早就没有退路了。”

妙缘是智渊道长从一个叫“血域”的地下杀手组织里救出来的。

智渊道长遇见他那年，他才十岁，还没杀过人，他的任务是用自己年龄优势把他们要杀的目标引入圈套之中，但是他失败了。

妙缘从有记忆起就待在那个地方，他的世界只有黑夜里的月亮和寒剑上的鲜血。

一个闻惯了血的味道的孩子哪里能装得出阳光之下健康长大的孩子那懵懂单纯的模样？所以他失败了。对他来说失败就等于死，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与生俱来的求生欲，促使他下意识地逃跑。

他命大，遇见智渊道长救了他并将他带回白云观，收为关门弟子，取名妙缘，算是摆脱了原本那种生活。

刚来时，他的出身和那乖戾的性子为众师兄所不容，尤其是如尘。如尘其实也只比他早来白云观半年而已。

有一回他被如尘诬陷偷了东西，不由分说便将他打了一顿。他那性格自不会忍气吞声就跟如尘打了起来，本来他的身高处于劣势，如尘像是逗猴子似的溜着他玩，结果没想到他竟从袖口里滑出一柄匕首，朝着如尘就捅了过去。好在力道不大被人及时发现，如尘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因为这事，智渊生了大气。他竟不知妙缘一直私藏利器在身边，还对同门师兄下如此狠手。智渊为此让他罚跪，直到认错为止，妙缘也不解释什么，转身就去外面跪着。

那天大雨倾盆，他就那么跪在外面，他以前常常幻想着血域之外的世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妙缘正被那雨水淋得睁不开眼，忽然有个声音问他：“你还要在这里跪多久？”

他缓缓抬起头，发现头顶多了一把油纸伞，雨滴落在上面发出凌乱的闷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渊。

周渊白天的时候就发现他跪在这里，知道他一定是犯了错在受罚，可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他竟还在这里跪着。想起自己从前玩火差点把头发烧了，印象中那也是陈青禾最生气的一次，也不过罚他跪了两个时辰。

“你犯了什么错？难道你把道长的头发烧了？”

妙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许是同龄人之间与生俱来极容易建立起的信任，两人一问一答妙缘把大致经过跟周渊讲了。

周渊问他：“既然是他先冤枉你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智渊道长？”

妙缘说：“没用的。我伤害同门师兄是事实，我出身血域，他便认定是我劣性难改，从头到尾连句‘我为什么要拿刀捅他’的话都没问过我。他根本不信我。”

周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见他浑身湿透风一吹就哆嗦，说：“你帮我拿着伞。”

接着当场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披上，摸到他肩膀瘦骨嶙峋，问起来才知道如尘常常仗着师兄的身份欺负他，把自己的活推给妙缘，妙缘经常因此赶不上饭点而只能吃些残羹冷饭，甚至有时候连残羹冷饭都没有。大师兄有时看不过去也会帮他，不过也没办法整日寸步不离地护着他。

“那这些事智渊道长都知道吗？”

妙缘摇了摇头，“知道了也没用，不过训斥他们几句，然后他们下次再变本加厉而已。”

不一会儿智渊道长叫人来告诉妙缘可以回去了。此时天色已晚，周渊想着他可能又吃不上饭了，就塞给他两块糯米糕，悄悄说：“这是我师父亲手做的可好吃了，你拿着晚上吃。”

那晚，妙缘吃着陈青禾亲手做的糯米糕，甜丝丝的味道让他暂时忘了自己的委屈。后来他和周渊关系越来越近，常常能沾着周渊的光去陈青禾那开小灶，尤其是他做的糯米糕。

可现在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尝到那味道了……

梦里他回到了少时和周渊一起听陈青禾讲故事的日子，忽然间陈青禾原本柔和的面孔变得狰狞，呵斥他：“妙缘，你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妙缘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周渊这夜也睡得极不安稳，他也梦见了师父。

梦里周围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是什么地方，陈青禾虚影一般站在他面前。他叫了几声师父，陈青禾也不说话，伸出手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他的脸，可手才靠近脸庞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而停下动作，最后不舍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吧。

周渊耳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他便醒了过来。

虽然从前也偶尔会梦到师父但梦里大多是过往回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梦醒以后让他心里如此不安。手腕的疼痛让他也再无困意，悄悄起身来到屋外。

此时天刚擦亮，周围一片雾蒙蒙的，就像刚才梦里那样。

清晨的潮气还未褪去，周渊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出神，看见槐树倚靠着的那面墙上的一处年久的破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桩趣事。

小时候，妙缘时常跑来这里找他，有一回如尘过来叫妙缘回去，不料树上掉下来一只死鸟正好砸到如尘头顶上，如尘用手拿下来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吓得顿时大叫起来，结果惊惶之中一转头就撞到了墙上，硬生生把那墙面撞掉了一块。

虽说那墙时间长了受潮气浸染，表面也早已空鼓松动，可如尘的头还是起了好大一个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青禾为此哄了他很久很久。

如尘虽总是欺负妙缘，可他生性胆小，连只死鸟都怕成那样，又怎么敢去杀人，怎么会成为杀人狂魔呢？

周渊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妙缘跟他说过的话。

“我和如尘向来不睦你是知道的，是我故意用迷香致幻致使他疯魔而嫁祸于他的，你别忘了我本就出生在血域那种地方，我做出这样的事这太合理了对吗？”

“是我故意用迷香致幻致使他疯魔而嫁祸于他的……”

“用迷香致幻指使他疯魔……”

妙缘是否……是想告诉他些什么？

头顶瓦片突然间掉落，扰乱了周渊的思绪，接着便从上面叽里咕噜滚下来一只小猫儿。

周渊眼疾手快接住了它，这小猫天生异瞳毛色纯白，看着还没断奶的样子，此时受了不小的惊吓，周渊抱着它安抚了许久才平稳了些。

它后腿受了伤，周渊不小心弄疼了它，它挣扎着从周渊怀里跳了出来，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地样子甚是可怜。

周渊正想进屋找些药给它稍微处理下，被外面动静吵醒的沈昂就从里面开了门。一低头就看到视线中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正在向自己靠近。

定睛看了两眼之后，顿时吓得汗毛竖起，惊叫着向上一蹿，整个人就像是猴爬杆似的两腿一夹就挂到了周渊身上。

小猫儿在周渊脚边转来转去似是觉得稀奇，甚至想要攀着他的腿往上爬去够沈昂，嘴里不停地“喵喵”叫着。

沈昂已然崩溃，紧紧抱着周渊，恨不得顺着他这根人形立杆一直往上，最好爬到天上去。

“周渊，你快把它弄走啊！”

殊不知在周渊眼里沈昂这副样子可比猫有趣儿多了。

他忍着笑意，心想：不仅不能弄走，还非得把这猫儿留下不可。

知道他害怕，周渊特意找了个笼子，把猫儿圈养在里面，找了个理由说它太小怕活不了等它腿上的伤好些了就放走。沈昂若再想说什么，周渊就劝他：“做人，要有点爱心嘛！”

但奈何猫天生一把软骨头，很轻松便能从那笼子缝隙里钻进钻出。于是原本安静的小院里总能听见沈昂一惊一乍的声音。

“……走开走开！”

“啊！救命！”

“周渊！它又来了！”

“你个臭猫敢在我床边拉屎？！看我今天非得掐死……啊你别过来啊！”

那猫儿似乎知道沈昂怕他，还偏偏就喜欢招他，好像很享受他被自己追得满院子乱窜的样子。

每一回都是周渊拎着小猫儿的后脖颈把它扔回笼子里，再装模作样地凶它几句才平息。

猫儿内心：“今天的快乐就到此为止，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