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后,学生们直接乱成一锅粥,兴高采烈的讨论着真废柴张利贞在讲堂上的美好表现。
“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天才人物,没想到废柴还是那个废柴。”
“《论语·为政》这么简单他都背不下来,要我说谣言果然是假的,七夕回家过节的时候,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吹他。”
“那你听得谣言有些新啊,最早的时候好多人在骂他,要不是祭酒收了他,想来骂的会更狠。”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会骂的更狠,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一个废柴跑进来搅浑水?”
“非也非也,我倒是觉得他不一般,你们仔细想想,祭酒是什么人?我反倒是觉得他身上定有优点。”
紫衣少年摇晃着扇子一屁股坐在江安澜身边,道:“你怎么想?”
江安澜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想?”
“和我打哑谜?”
紫衣少年笑了一声,然后收起扇子,说:“我倒觉得,你眼光不错,他或许真是个天才。”
江安澜这才饶有兴趣道:“为什么?”
“小道消息吧。”
紫衣少年也不掩饰:“听说祭酒在第四天的时候给了他一本不算厚的手稿,我猜祭酒的考核定然是从那些里头考,里面的内容不会完全含括四书五经,而他之所以能通过祭酒的考核,定然是将手稿里的内容背熟并明悟,十五天啊,十五天的时间,这难道还不能说一声天才?”
江安澜笑起来:“你的小道消息总是很多。”
紫衣少年得意朝他挑眉。
而江安澜和紫衣少年认为的事情,卢文庆当然也能明白,所以当张利贞回答不出孙慎独提出的背诵内容的消息传入耳中时,他停下笔,顿感惊讶。
如果说上午时候张利贞通过他的考核时他只觉得优秀,可是现在再仔细瞧一瞧,对比对比,才发现,张利贞似乎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而孙慎独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原先的失望转为某种更加热烈的期望。
他决定往后讲课定要多关照关照这个学生!
张利贞完全不知道自己废柴的名声在夫子那儿维持了连一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到。
他和少语一起朝着斋厨走去,然后借着人群的遮掩,走到其中一人身后,压低了嗓子说:“听说今晚子时,有个自称国子监天下第一的人要在日新院发出挑战,我不服,我要去瞧瞧!”
说完,便如泥鳅一般和少语混迹在人群中。
那人正和同窗同行,陡然听见声音消失,然后好奇回头,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物。
他甚至有些迟疑的问友人:“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友人也有些茫然:“好像有个厚脸皮的人要在子时的日新院挑战我们?”
很快,有个自称天下第一的狂徒子时要在日新院打败所有学子的消息终于开始小范围的传播起来。
已经有人开始找日新院在什么地方了。
张利贞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打包好饭菜和少语一起回到号房,回去坐下后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张春阳和张千重就拎着食盒来了。
张春阳从一迈进门来嘴就没停过:“长兄你果然在这里,我和二哥中午的时候还去其他号房找你呢,但是都不在,我还想着今天要是还找不到你,我就去问祭酒,不过长兄你怎么去了崇志堂,我还以为你会来广业堂呢,我原先想的可美了,要是咱们俩在同一个讲堂,我们兄弟之间就能互帮互助了,哦,方才博士在讲堂里磨蹭了一会儿时间,我出来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长兄,你怎么不来找我和二哥啊,我都告诉你我住在哪个号房了……”
张千重无奈一笑,把食盒里的餐食全拿出来,这才道:“长兄第一天来,得先认路才是,不许胡闹。”
张春阳嘿嘿一乐,把头朝着张利贞肩膀方向靠去,撒娇道:“我这是太喜欢长兄了!”
张利贞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觉得手感极好,心想自己也不能厚此薄彼,便在张千重的脸上捏了捏,道:“你们何必浪费时间来找我,等我认了路,我自然会去找你们。”
张千重还是第一次遇到长兄这样的对待,一时间耳朵都有些发烫,他不好意思道:“长兄,我都长大了。”
张春阳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抱着张利贞,然后对张千重嬉皮笑脸:“羞羞羞,二哥居然还会害羞。”
张千重害羞也不过片刻,他便道:“好了坐直,好好吃饭。”
张春阳不是个能安稳下来的性子,没一会儿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和两位哥哥分享今天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儿。
等吃完饭,张春阳站在门口又去和旁边号房的学生聊天的时候,张千重这才道:“长兄,不要被外界的声音所影响,你能在十五天的时间背下祭酒给出的全部手稿,已经很厉害了。”
张利贞看他认真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低声道:“或许我是真的不聪明呢?”
张千重立刻便道:“胡说,若是长兄不算聪明人,那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非是我妄言,长兄,我知晓孙博士提问的那一篇你并未背过,所以答不出来情有可原,若是挑你背过的,你定然能对答如流。”
张利贞失笑,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逗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被别人影响的。我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好好读书,然后参加科考。”
张千重还是满脸认真:“往后午时我便来寻你,你什么不会我教你什么。”
“不用。”
张利贞说:“这反而会干扰你自己的状态,不用担心我,这样,若是真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我便去找你如何?”
张千重这才被说服,道:“那我就等长兄。”
送走两人后,张利贞正打算转身回屋的时候,就瞧见旁边号房的主人正坐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他。
张利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号房旁边的人,便是坐在他后方的那个名叫李扶摇的学生。
李扶摇咬着不知道从哪儿折来的叶子,道:“你的两位弟弟倒是好玩,一个怕你学不会,一个怕你无聊。”
张利贞问:“你弟弟呢?”
李扶摇说:“我没有弟弟,我是家中独子。”
张利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回了房间,然后打开书册,先复习完孙慎独课上讲的内容,这才开始从零开始往前翻书,一直到天暗下来,少语在旁边点燃蜡烛,极为安静。
坐了几个时辰,张利贞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便轻轻拿指腹揉了揉眼睛,问:“几时了?”
“回大公子,将要子时了。”
“这么快。”
张利贞感叹了一句,然后问:“爹说你的武功很高,有多高?”
少语道:“不知道大公子想问哪一方面?”
张利贞也不确定这里的武功是指什么,他想了想,道:“你能不能躲在暗处不被人发现,若是有人拿着蜡烛,你也可以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灭掉蜡烛?”
少语说:“回大公子,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
张利贞从衣柜的最下层翻出一套最普通的黑色衣衫穿上,然后才低声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个均穿着黑色,借着夜色的遮挡,从另一侧溜出去。
而礼字号房仍然安静一片,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一场,零星几个刻苦的学生们还在挑灯夜读。
张利贞带着少语走了另一条小路,快靠近日新院的时候,能瞥见另一个道路上已经有好奇的人朝这边走过来。
张利贞让少语带着自己从后墙翻进去,穿过石板路,走到被屏风掩盖的最后的后方,他白天在这里又加了一层黑布,避免身形暴露。
虽然现在夜晚屋里漆黑一片,他为了保险甚至还提早关了窗户,但……
张利贞还是谨慎的扭头用目光问少语屋里有人吗?
少语摇头。
张利贞这才让少语伸手,在他手上写下:如果有人点蜡,立刻熄灭。
少语点头。
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传来。
屋里门窗紧闭,但屋外不是,夜访的人能借着月光瞧见院里的情形。
“我居然没发现国子监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怎么感觉好破?”
“而且门窗都关着,里面该不会有鬼吧?”
“胡说,分明是个不要脸的人,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敢称第一。”
“等一下,你们看,这地上是不是有字。”
“哎?还真有。”
“是什么?”
“老子天下第一。”
有人听不下去,一脚踹过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那个蹲下瞧字的人有些委屈:“不是我说的,是有人在这儿刻的!”
“……”
“……”
“厚颜无耻!”
“这脸皮要比城墙还厚了!”
“我非得让这臭小子瞧瞧真实力!”
一行人莽莽撞撞的推门进来,有人提前预备了蜡烛就要点燃,却在燃起的一瞬间又被熄灭。
这一下,顿时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不自觉朝着彼此靠紧。
直到一个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在下恭迎各位许久了,各位,都是来参与挑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