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刚才已经睡了一觉的缘故,孙舒意躺在闵斐的床上,此时睡意全无。
眼睛闭上,在黑暗中,听觉就变得愈发灵敏。
键盘的触控板的敲击声,椅子上的滑轮摩擦地面的很轻很轻的声响……
然后是拖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被子被掀开的声音。
最后是闵斐的睡衣和床单被套的摩擦声。
闵斐上床后,孙舒意心里阵阵发紧,眼睛紧闭,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那是闵斐身上的味道,冷冽中裹着温柔。
孙舒意一直都知道,闵斐身上的香味比她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水味都要好闻。
孙舒意第一次近距离闻到闵斐身上的味道是在高二。
高中物理竞赛,市里统一带队,他们一群人去京市参赛。
当时代表母校参赛的学生除了闵斐,孙舒意,还有同校的另外几名学生,
为了让参赛的学生得到充分的休息,老师提前带着他们去了京市,要在那里住上两个晚上。
分配宿舍是自己找舍友,一开始大家的氛围还算活跃,但是到了闵斐这儿,老师在问谁和她一间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在来之前,大家早就知道了宿舍是两人一间,很多人在分配的时候都提前找好了搭子。
一群成绩优异的慕强批自然不会想要孤立连续三次市联考都拿下第一的闵斐,而是闵斐对班里那点人际关系都不愿意处理,何况是和别校的人。
十七岁正是情绪高敏感的年纪,自然不会一直往性子冷的人身边凑。
但总有人是例外的。
“老师!我!”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孙舒意朝着前头的带队老师大幅度挥手,“我和她一块儿的。”
同校的另一位女生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错,孙舒意和她商量了一下两人就“散伙”了。
听见孙舒意主动站了出来,周围的学生多少有些惊讶。
毕竟她们几年前就已经是学校里公认的死对头。
其实孙舒意本人没有想太多,她和闵斐之间的竞争是一回事,但她们是同班同学,出门在外是集体,在某些方面也是荣誉共同体。
再说,她怜香惜玉,不想看到谪仙儿似的人尴尬。
当时酒店门口除了他们学校的学生,还有别校的学生。
一群人乌泱泱挤在酒店大堂,等着拿房卡,孙舒意穿过人群走到闵斐和老师的身边,将口袋和书包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自己的身份证。
她在大冬天急得汗都要冒下来。
这时,大堂里负责保洁工作的阿姨大声喊道:“孙舒意?谁是孙舒意?你的身份证掉了。”
孙舒意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去取,她怕耽误大家的时间,跑得太急,没注意到大理石地板上的水,差点滑倒之际,为了稳住平衡,直接对着新老朋友们打了一套空气拳。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是在因为比赛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短暂松懈下来之后放松的,善意的笑。
孙舒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很突然的,她在闵斐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似乎是她第一次见闵斐笑。
像是清晨的露珠,冬日的新雪,澄澈,干净,美好。
那天,她们分到的是一张大床房。
每个人都自觉占据着床沿边上小小的位置,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陷入到柔软的被子里,孙舒意闻到了闵斐身上淡淡的香味。
比栀子花香更凛冽,比薄荷青柠更加温柔。
意识迷迷糊糊,孙舒意不禁感叹道:“闵斐,你身上好香啊。”
说完这句话,她便觉得不妥。
虽然同学好几年,但她和闵斐还算不上熟,这种话听上去似乎会有些逾矩。
不知道闵斐是不是睡着了,她屏息静气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闵斐的回答,最终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彻底睡着了。
就如同十年后的今天一样,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但孙舒意还是陷入了梦乡。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闵斐转过因为刻意绷紧而有些发僵的脖颈。
孙舒意的手规规矩矩放在小腹上,睡着的样子很乖巧。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孙舒意,心大倒是从来没变。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到能睡得熟。
四周寂静,闵斐强迫自己闭上眼,可是脑子里的事情又多又杂,扰得她太阳穴都在发胀。
黑暗像是巨大的猛兽,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孙舒意转了个身。
下一秒,一只手臂很霸道地横在了她的肚子上。
闵斐浑身一僵,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偏偏身旁那个熟睡的人全然不觉,挪着身体靠到了她的怀里,脸颊还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女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闵斐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下一秒,枕边人在梦中带着哭腔的呢喃传来:“妈妈,别不要我,小意会乖。”
肩膀处的丝质面料很快就被孙舒意的眼泪打湿,闵斐的内心深处正正在上演一场轰然塌陷。
今天早上孙舒意说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二十二岁。
所以她会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们的二十二岁。
变故,失去,获得,新生,与救赎。
二十七岁的孙舒意还会像二十二岁那样,担心一朝梦碎,一无所有吗?
闵斐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二十七岁的孙舒意,惯会伪装自己心底的情绪。
想到这里,闵斐下意识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孙舒意的背。
第二天早晨,孙舒意睡到了自然醒,床头柜上没放闹钟,她也没有拿起手机,窗帘不太透光,她对时间没有概念,只是闵斐已经不在床上了。
不知道前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没睡够,再加上从小到大一直有赖床的毛病,她磨磨蹭蹭就是不愿起床。
一直睡睡醒醒,在浅眠中顺便做了好几个无厘头的梦。
不知第几次醒来后,孙舒意的耳朵捕捉到轻微的动静,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间门,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靠近。
最后那人停在了自己的床边,房间里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是闵斐?为什么要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这样观察她?
孙舒意有点担心待会儿会尴尬,起初一直没睁眼,希望闵斐能走掉。
可闵斐一直没走,反而凑上来在她颈边嗅了嗅。
对方的发丝扫过颈间,有些痒,孙舒意没忍住,耸了耸肩膀,睁开了眼睛。
她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个趴在她床上的小姑娘约莫四岁,很漂亮很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脸上带着奶膘。
不是闵斐,那是……
一大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妈妈?”
尽管昨天做了心理建设,但小女孩的称呼还是让孙舒意脸上的表情一僵。
穿到五年后,不但和孙家的真千金结婚了,职业生涯一团糟,而且年纪轻轻就当了妈。
孙舒意忽然觉得,前路有些暗淡无光。
小意(毫无穿越觉悟版):我才二十二[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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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