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乱世，被迫成为枭雌 第33章 临封

骤雨滂沱，一匹骏马在空旷的洛京街道狂奔，广阳门的城门兵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立刻举起火把，暴雨如瀑，看不清来人模样，城门兵想要拦住疾驰的骏马，然而还未靠近来人，就被尽数斩杀于马下。

宋虞浑身被雨淋湿，她握紧缰绳拼命往前跑，她不敢停，却也不知道要跑向哪里。

三川道。对了，魏蓁说，会在三川道等她。这样想着，她仿佛又有了一些力气，调转马头往三川道的方向去。

颠簸的马背上，宋虞思绪混乱。随自己来京师的五百随从被尽数斩杀，身后是萧宁的追兵，她一直被人利用却不自知，如今，她从洛京出逃，又该何去何从呢？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但老天却偏偏和她坐对似的，一次次要她命。她不仅自身难保，甚至还牵连他人，让五百条无辜的性命因她而死。

秋夜的雨水寒凉彻骨，宋虞感觉被潮湿和冷意包裹，无处遁形。

许是自己的错觉，宋虞竟然听见有人在唤她。

“阿虞！”

宋虞茫然地抬头，大雨细密，她依稀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人撑伞而立。那身影格外清瘦，立在疾风骤雨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倒。

魏蓁撑伞立于树下，裙角沾上泥点，显得有些狼狈，但一双眼，在迷蒙的雨夜却如明炬般透亮。

宋虞拉住缰绳，马蹄腾空，随后便停在了魏蓁面前。她利索地翻身下马，复杂的看着魏蓁，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陷入沉默。

宋虞比魏蓁高半头，魏蓁抬高手臂，将伞不动声色地移到她的头顶遮蔽风雨，“你入宫之后，我来到郊外，却发现禁军将我们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尽数诛杀。我料到事必有变，便提前在三川道等你。”

雨珠顺着宋虞的脸颊落下，伞下阴影中看不清宋虞的表情。

秋风吹过，树叶婆娑。两人就在风雨中立了半晌，宋虞才轻声开口，“我被萧宁算计了。她没有失踪，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目的是利用我杀掉韩泰。”

魏蓁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宋虞脸上的水珠，“在看见禁军之后，我便猜到了。王邕和程岱应该都是她的手下，她是想利用你牵制百里越，杀掉韩泰。”

宋虞望着魏蓁皓腕上的白玉镯，低声说道，“不止如此，庞勋手里的通敌文书也是她伪造的，她利用我杀掉庞勋和阮武，好占领潼州。”

魏蓁皱眉，“若果真如此，其野心不可谓不大。”

宋虞拿过魏蓁手中高擎的伞，仿佛看穿她的吃力，“那你呢？当初杀庞勋斩阮武，也有你的谋划。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跟着干什么？”

潮湿的风吹起魏蓁的衣角，勾勒出瘦弱的身形，她垂眸，“阿虞总说，自己欠萧宁一条命，所以便是不顾自身，也要救出萧宁。”

“而我，又何尝不是欠阿虞一条命呢。如果不是阿虞当初将我从战场上救出来，我恐怕早已殒命。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认你为主，忠心辅佐，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宋虞盯着从伞缘落下的雨丝，眼中透着迷蒙的雾气，“你既说忠心，那为什么还要隐瞒我呢？”

“你年幼时见过萧宁，还认识王邕，身份必定尊贵。”

“魏蓁，你究竟是什么人？”

宋虞望向魏蓁，眼里带着秋雨的凉意。宋虞不是没有怀疑过魏蓁的身份，但她自认是个有分寸感的人，或许魏蓁有难言之隐，她也不想揭别人伤疤。

但是被萧宁算计之后，宋虞觉得，她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活着了。

魏蓁听到宋虞的质问之后，陡然撩起衣袍跪在泥泞的地上，她叩首，

"我绝非有意隐瞒，只是担心阿虞见弃于我。"

宋虞盯着魏蓁皱眉，她将人一把拉了起来，“我说了在我面前不用下跪，有什么话站着说就行。”

疏雨打叶，魏蓁顺着宋虞的手起身，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

“我乃风陵魏氏，魏巍之女。”

大靖王朝四百余年，无数豪族崛起，累世高官，经学传家，终于形成门阀世家。其中最负盛名的四大世家，便是永安崔氏，风陵魏氏，颍阳程氏，临川谢氏。

宋虞多少对于世家有些了解，风陵魏氏可追溯至魏丰，魏丰随靖太祖打天下，有从龙之功，后世子孙更是高官厚禄，直到近一百年，家中族人更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风陵魏氏在世家大族中风头无两，然而贞佑十六年，也就是五年前，因为谋逆一朝获罪，族中一百五十余口尽数下狱，司空魏巍被拉于闹市斩首，其余家眷则被充为官奴。

宋虞突然想起在洛京时路过的司空府。原来五年前，那里曾是魏蓁的家。

雨幕将两人与外界隔绝，魏蓁垂眸，“魏氏一族因谋逆获罪，族人尽数死于牢狱或军役，如今只剩我一人。”

宋虞觉得这没有什么，哪怕真是魏蓁的父亲谋反，那魏蓁也是无辜被牵连，动不动就夷三族诛九族的封建酷刑宋虞是很难理解的。只是对于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样的家室背景，注定了为世人所不齿，所以这也是魏蓁一直没有直言的原因。

魏蓁自嘲地笑了笑，“我本罪臣之身，早该横死狱中，蒙阿虞搭救，才得以苟全，阿虞若是不齿我罪臣之身，我自当离去，绝不拖累阿虞。”

雨势渐渐小了，宋虞没有回答她，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颗核桃，那是刚才从宴席上顺来的，她丢给魏蓁，

“吃核桃吗？”

魏蓁愣愣地望着手里的核桃，又不解地望向宋虞。

“愣着干嘛，我从宫里顺来的，这可是好东西，以后你跟着我这个穷鬼，可未必吃地着了。”

魏蓁听懂了宋虞的言外之意，她的嘴角浮出笑意，顺着裂痕掰开了核桃，将果仁放进嘴里。果皮苦涩，果肉却甘甜。

宋虞遥望不远处的洛京，百年巍巍皇都此刻在瓢泼风雨中摇摇欲坠。

“在这个乱世，我原本只想独善其身，但我不仅做不到，甚至还连累他人因我而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宋虞眼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她自以为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在做决定，但其实每一步都是被别人推着走，最后被逼至绝路。

魏蓁望着飘摇的雨丝，“当今乱世，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想要活着，便只能争。争得九州万方，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我还有得选吗？”宋虞问道。

魏蓁盯着宋虞，一字一句地说道，“萧宁不会放过你。要想活着，只有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

宋虞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她一退再退，已经被逼至悬崖。但这些人还不满足，非要看她粉身碎骨才肯罢休。除了争，别无她法。

宋虞沉默半晌，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眸中的光在雨夜中明灭，“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宋虞身后传来一声嘶鸣，她转过头，就看见小黑拴在树下，似乎不满两人说话冷落了他。

“你怎么把小黑也带来了？”宋虞走过去摸了摸小黑的油光水滑的马鬃，手感很好。

魏蓁看着小黑，“乌骓……不，小黑挺有灵性的，当时我被追兵追赶，它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好救我于危难，我便将它带来了。”

“哦？它还有这本事？”宋虞一脸惊奇，“既然如此，我们赶紧骑马跑吧。”

魏蓁一脸淡然，她负手站在树下，“不知阿虞欲往何处？”

宋虞一脸单纯，“回潼州呗。”

魏蓁的声音似是长叹，“潼州已然回不去了。”

“萧宁追杀我们，必然会在潼州埋伏，而且她吞并潼州之心已有，不可能容得下我们。我们回潼州，只有死路一条。”

宋虞皱起眉头，拉紧小黑的缰绳，“那顾辞她们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们丢在潼州吧。萧宁城府极深，我怕她们会有不测。”

“我们回去，才是断了她们的生路。若是她们愿意投降，王邕必定会劝说萧宁手下留情。萧宁才夺得地位，为了稳固人心，想必也不会大开杀戒。我会写信给纪颂，说以厉害让他投降，保住槐县百姓的性命。”魏蓁镇定地分析道。

宋虞是相信魏蓁的话的，“只要他们没事就行。”

“那我们现在去哪？”宋虞问道。

魏蓁胸中似乎早有答案，“如今天下群雄割据，大者连郡国，中者婴城邑，小者聚阡陌。北有祁州赵渊，东有江州谢启，南有梧州傅端，西有青州崔治，永州卓诩，中有彬州李衡，京师和潼州则落在萧宁手中。青州北与祁州有高山险阻，南与永州有大江分居，易守难攻，可凭青州为基业，广积粮草，厉兵秣马，以待来日。”

寥寥几句话，便勾勒出天下大势。

“你是说，去投奔青州崔治？”宋虞从地上扯了跟狗尾巴草，将它塞进小黑的鼻孔里，惹得小黑狂打喷嚏，傲娇地转过头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