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阵破了。
泗里转眼间又挂上了那副滴水不漏的温和假面,指挥着天衍山弟子安顿伤员,清理一片狼藉的无极台。
但场面依旧混乱不堪。
云浅在秦无和百川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她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一旁的纪云星凝望着那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心中震撼难言。原来她的修为,竟已至硬抗七道天雷的境界?
百岁之龄便已跻身化神,这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天资!
而这样的天才,苍旻山现在有两位。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想起方才自己冲动想要上前相助,却被同门死死拦下。此刻想来,若非被阻,以他的修为,恐怕连一道天雷的余威都难以承受,又何谈帮忙?不过是徒增累赘罢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自嘲涌上纪云星心头。
林怀玉玩味的目光在纪云星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身影一晃,便自原地消失。
情敌似乎有点多啊。他漫不经心地想。
四方院内,阳光正好。
知华正慵懒地蜷在石桌上晒太阳,舒服地伸展着四肢。
忽然,它鼻尖微动,一股不算浓烈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随风飘来。
它瞬间警惕地弓身站起,浑身的毛都微微炸开,戒备地望向院门方向。下一刻,它便看见了被两人搀扶着几乎虚脱的云浅。
“天呐!”知华惊呼一声,从石桌上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到云浅脚边,焦躁地绕着她打转,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共生符!我们可是被共生符连着的!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啊!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眼下云浅伤势极重,秦无和百川谁也没心思理会这只聒噪的猫。
两人默契地绕开挡路的猫,小心翼翼地将云浅扶进屋内,安置在床榻上。
好在云浅意识尚存,她强撑着精神,指尖微动,先给自己用了一张清洁符,祛除了满身的血污与尘土,才虚弱地靠坐在床头。
百川看得眉头直皱,忍不住轻“啧”一声:“师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意这个?”
云浅一边对着急得直刨爪子的知华勾了勾手指,示意它过来,一边有气无力地解释:“被劈得灰头土脸,太难受了,而且一张清洁符而已,费不了多少灵力。”
知华立刻跳上床,紧挨着云浅趴下,它知道此刻秦无和百川心情不佳,有眼力地闭上了嘴,只用脑袋蹭了蹭云浅的手臂。
秦无瞥了知华一眼,语气凉凉:“嫌自己脏,就不嫌这只猫脏?”
“它不脏。”
“我不脏!”
云浅和知华几乎异口同声。
秦无和百川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这只猫来了,师姐对它的纵容简直与日俱增。
百川再次为云浅诊脉,脉象依旧虚弱紊乱。他又从乾坤袋中取出几颗温养经脉补充灵力的丹药,递给云浅服下。
“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好好休养,其他的暂且都不要想了。”百川沉声嘱咐,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我知道。”云浅轻轻抚摸着知华光滑的皮毛,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方才的噬灵阵上,那布阵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出自百霁之手。
想到此节,她抬眼看向两位师弟,神色凝重了几分:“刚刚的阵法,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秦无和百川自然看得分明。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与确认。
百川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百霁我看到了,虽然戴着兜帽,但我认得出来,那就是他。”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即便隔着兜帽,他也绝不会认错。
秦无清醒没多久百霁就离开了,所以他没能看见。但在苍旻山那些年,试过最多百霁所设阵法的人,就是秦无。
“那是三师兄的阵法。”秦无语气肯定。
天下法修众多,每人布阵手法皆有微妙不同,带有鲜明的个人印记。而今日那噬灵阵,无论从灵力流转的轨迹,还是阵纹勾勒的偏好,都透着百霁独有的风格。
下山这么久,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百霁,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百霁是否入魔,在云浅他们心中,他始终是那个重要的同门,是苍旻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云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浅笑:“平安无事就好。”
三人心中皆有千言万语,但此刻显然不是深谈的时机。云浅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百川只想让她尽快休息,便拉着依旧眉头紧锁的秦无退出了房间。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云浅本想再同知华说两句话,但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很快便陷入了昏睡。
知华看着云浅憔悴的睡颜,心中满是疑惑与担忧。它尚不清楚今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能让云浅伤重至此,定然非同小可。不过它并不急于一时,等云浅醒来再问不迟。
它刚在云浅身边重新趴好,屋内便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
知华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扭头望去,只见林怀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你怎么来了?”知华没什么好语气。
林怀玉并未理会它,径直走到床边,着云浅沉睡的面容。他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云浅腕间,探入一丝灵力查探。脉象依旧虚弱,内府灵力枯竭。
他眉头微蹙,再次从怀中取出一颗灵气氤氲的丹药,动作轻柔地以灵力化开,送入云浅口中。
知华在一旁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这般情状,便知他定然了解内情。“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天劫。”林怀玉言简意赅,“她替师弟硬扛了七道天雷。”
“什么?!”知华惊得差点跳起来,“她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我们之间可是有共生符连着的!她若是死了,我也得跟着玩完!她、她这简直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如此胡来?!”
“以她的修为,硬抗七道天雷,已是极限确实凶险。”林怀玉沉声道。
知华后怕不已,它只是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竟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来日后,云浅走到哪儿,它都必须跟到哪儿才行。若再遇险境,它好歹能在旁边劝着点,虽然以这女人的性子,劝了多半也没用。
林怀玉屈指,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好好看顾着她,我晚些再过来。”
“知道了。”知华有些不耐烦地应道,尾巴焦躁地甩了甩。它自然会好好看顾云浅,毕竟他们现在是生命共同体!她活够了,它可还没活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