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抬手轻扬,袖风扫过,那只白狐便如烟散去,点点莹光消散在空气中。
林怀玉见状也不恼,反而低低笑了声,任由她这般举动。他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肩头,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容越发俊美出尘。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浅,眸底深处似有流光辗转。
四方院内,清苦的药气在二人之间无声弥漫。林怀玉修长的指间灵力微吐,从那沸腾的药壶中引出一小股深褐色的药汤,悬于指尖之上,凝而不散。
云浅微微蹙眉,不明其意,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直到见他将那缕药汤送入口中,喉结滚动,坦然咽下,她才怔住,“你……”
她既已在此煎药,便是信了他,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证明?
林怀玉唇角却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声音温和:“云浅,你有不信任我的理由,我自然也有必须证明自己的原因。”他顿了顿,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她脸上,“若不是因为你,仙门大比开始第二日,我便会离开。”
有风吹过,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我从来不爱看那些修士争斗,抢夺一个虚名。”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一见你,就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连我自己,也寻不到缘由。”
“你可以利用我。”他的话语直白得惊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所以,不要害怕我。”
云浅望着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在此刻,林怀玉的眼中只有一片坦荡的真诚,不掺半分虚假。若能得他相助,无疑是握住了世间最锋利的一柄剑。一个继承了神族之力修为成谜的人,足以让她达成许多此前不敢想的事。
思绪电转间,云浅抬起眼眸,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泗里。”
“你帮我杀了他。”
“好。”林怀玉嘴角弧度加深,应得毫不犹豫,当即就要起身,行动之快仿佛只是要去折一枝花。
下一秒,他的衣袖便被云浅拽住。“没让你现在去。”她说道。
“现在就可以。”林怀玉回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杀他,很容易的。”
泗里已是大乘境界,堪称半仙,实力毋庸置疑。可林怀玉这般浑不在意的态度,恰恰印证了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云浅需要更确切的答案,她追问:“你真实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林怀玉顺从地停下动作,重新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两人靠得很近,云浅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琉璃般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小小身影。他收敛了散漫,认真地回答:“没有止境。”
继承神族之力,下一个境界便是那玄之又玄的飞升。
然而千百年来,传说众多,却没人亲眼见过谁飞升。
九尾神族并非只有他一人成功继承神力,却并无一人真正踏破虚空,飞升成神。
想要飞升的天定之人将自己囚于秘境苦修数百载,却依旧没有结果。所以林怀玉从不执着于此,他觉得肆意活在当下,远比追求虚无缥缈的飞升来得实在。毕竟飞升成神,也未必是幸事。
云浅微微颔首。
大乘期圆满便是飞升之始,林怀玉既至此境却未能飞升,这三界之内,真的有人成功过吗?她心中浮现与林怀玉同样的疑问。或许,正是因为这无人能及的终点,那些修士才会如此疯狂地寻找任何可能的途径。
而苍旻山掌门代代莫名消失的传言,加上苍旻山与世隔绝的神秘,便让世人认定山中藏有飞升秘法,苍旻山掌门皆已成功飞升。这才引来了无数贪婪的目光和书中那所谓的联手围攻。
但云浅很清楚,苍旻山,根本没有那所谓的秘法。
“你不想飞升吗?”她忍不住问。
闻言,林怀玉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事,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飞升?”他摇了摇头,“且不论这三界是否真有人能飞升,单就此事本身,于我而言便是无趣至极。活着,肆意洒脱才是正经,何必追寻那镜花水月。”
笑罢,他神色一正,反问道:“不会真如传言所说,苍旻山内有飞升秘法,历代掌门皆已飞升吧?这我倒是真的好奇,他们真的是飞升了吗?”
云浅迎上他的目光,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眸里,此刻唯有纯粹的好奇,不见半分贪婪与觊觎。他真的只是好奇。
她缓缓摇头,声音平静:“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苍旻山传承至今,仅余她们弟子四人,若真有先辈飞升成仙,总该庇佑一下门下弟子吧?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堕入魔道。
比起飞升,云浅更倾向于一个残酷的猜测,历代掌门,或许都已陨落在后山那神秘的禁地之中。这个念头,她自然不会对林怀玉言明。
“我就说嘛。”林怀玉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世上,根本无人能够飞升。”他语气笃定,“所谓飞升,说不定只是死亡的另一种说法。”
云浅凝视着他,再次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苍旻山真的有飞升秘籍,你想要吗?”
林怀玉转过头,目光再次与她相接。他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散漫,但内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你不必试探我。我们九尾神族若求飞升,从来只依靠自身之力。”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九尾一族与生俱来的傲然,“须知这世间修为至高者,只会是九尾神族的天定之人。我若想飞升,自会凭自己的能力去达成。那些外物秘籍,不过是镜花水月。”他顿了顿,总结道,“别人的道,终究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