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生命之力滋养的暮阳山,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连陆宁都能感觉到这种变化,山中万物正在欣欣向荣。
对于陆宁提出的疑问,贺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就在方才,贺霄明显地感觉到江前辈身上的气息几次波动之后,稳定在了金丹初期。
至于他的真实修为,贺霄也猜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必然超过了金丹中期的自己。
这时江黎回头淡淡地扫了贺霄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将头转了回去。
贺霄却从中感觉到了催促的意思,连忙安慰陆宁道:“可以先去玩玩!不一定要加入,我们宗门规矩很多的!”
“而且像你和江前辈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不用处处受制于人,生怕行差踏错。”
陆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宗门强盛时,就是弟子的靠山,不仅要为众多弟子提供庇护,也有管理约束之责,难免规矩多些。
但大树底下好乘凉,人人都想拜入名门大宗开阔眼界,站稳脚跟。
更高的起点,历代的传承,丰富的资源,优秀的同门...总之好处多多。
若有幸再遇到一位德才兼备的师长教导,更是可以在修道一途少走些弯路。
反之,如果做个事事只能靠自己的散修,能修到什么境界,就全看你的能力和运气了。
不过,对于常人而言的诸多好处,对江黎来说可能不算什么。
而且...
这人恐怕也不甘寄人篱下吧。
陆宁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黎的背影,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还是玩玩算咯。
穿过绿意盎然的重重山林,很快陆宁、江黎、贺霄三人来到了金柯所在之处。
日光斜洒,草木深深。
金柯正无聊地倚靠在一棵树旁,见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只懒洋洋地道:“终于来啦?”
这树精也太悠闲了吧!
他们辛辛苦苦地忙着净化煞气,还要和脏东西斗来斗去。
树精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陆宁忿忿不平道:“这么多天了,你都没想过要来找找我们吗?”
“这么多天?”金柯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对树来说,时间没有意义,春夏秋冬都只是一眨眼罢了。”
陆宁心口一梗,无言以对。
行吧,树精就是跟他们不一样。
还好江黎不是纯种树精,不对,就算江黎是纯种树精,他也没办法啊!
陆宁的目光略过可恶树精,落到一旁的杨树和柳树上。
眼前的杨树非常高大,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大伞,隐隐有向柳树倾斜的姿态。
而柳树稍稍矮于杨树,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陆宁从前见过的柳树大多是纤细的垂柳,这棵却是旱柳,看起来格外粗壮。
“他们两个,到底要怎么才能变回来啊?”陆宁轻皱起眉头,十分苦恼地询问金柯:“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做树吧!”
金柯理解不了陆宁的执着:“人家就是想做树不行吗?这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做人有什么好的。”
陆宁扶额,试图给树精讲道理:“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家庭还有亲人。”
“每个家庭成员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说严重一点,他们就是抛妻弃子,不负责任。”
陆宁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如果不想肩负家庭的责任,那就不要成亲生子啊!
既然选择了成亲生子这条路,干嘛走到一半又想抛下家人追求自由。
甘蔗没有两头甜,总不可能把苦都留给别人吃吧。
郭大嫂这段时间一直担惊受怕,既要照顾家里,又要时不时跑上山找人,整个人都在迅速地憔悴消瘦下去。
柳五家里他不太了解,想来应该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贺霄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不负责任了,但他们家里人该说的都说了,不管是求是骂,杨木匠和柳五都没有反应。”
金柯掩嘴偷笑:“这可不能怪我哈,我已经尽力了!”
陆宁瞪了金柯一眼,只能向江黎求助:“江黎,你说呢?”
江黎垂下的眼眸略略抬起,随口说道:“既然他们觉得做树舒服,那就让他们不舒服。”
陆宁摸摸下巴,顺着江黎的话思考了一下,竟然觉得可行:“要不我来试试我的金手指?”
江黎听见这话低头看向陆宁的手,并没有看见什么“金”手指。
而陆宁却越想越兴奋,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只要让两棵树不舒服了,他们就会变回来了!”
说着陆宁往前靠近了些,招呼某人帮忙:“江黎,快帮我把柳树的树枝扯下来一点。”
江黎不明所以,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转了个圈,几条柳树树枝便随着绿色灵力被拉扯向陆宁。
很显然,陆宁准备“碰瓷”。
他伸手抓住树枝往自己脖子上一绕,随即干嚎道:“小雷啊!救救我!这柳树要勒死我了!!!”
在场其余三人,心里头一次出现了同一个疑问。
这小器灵/小树精/小疯子到底在做什么?!!
不料陆宁这边刚嚎完,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竟然聚集起大团大团的乌云,乌云之中还隐约闪着紫色。
陆宁也没想到“小雷”这么听话,说来就来。
他怕一不小心真把两棵树给劈坏了,连忙仰头喊道:“你先别劈!我再跟他们谈判一下!”
喊完陆宁又迅速低头劝道:“再不变回来,雷就劈你们身上了哈!不想变成雷击木的话,赶紧动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已经开始作响,杨树和柳树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直抖。
眨眼之间,粗壮的杨树变成了一个宽肩厚胸,看着十分健壮的中年男人。
同时陆宁感觉腰间一紧,一股力道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将他往后带去。
只听中年男人大喝一声:“要劈就劈我!不准劈我师弟!”
接着踉踉跄跄地往前想扑到柳树树身上。
那柳树像是不愿被男人碰到似的,树身就地一扭,瞬间变回了人身。
柳五满脸嫌恶地往一旁躲闪,同时嘴里大喊:“走开啊!离我远点!”
奈何两人刚刚才从树变回了人,身体都还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纷纷趴倒在地。
金柯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他呆在原地,愣愣地拍了拍掌,不由自主地夸赞道:“厉害啊!你们人族脑瓜子就是灵活。”
而被江黎拉回身旁,站稳了身子的陆宁舒了口气:“可算是变回来了。”
贺霄神色复杂地看向草地上艰难爬动的两人,真诚地问起金柯:“他们这样子是正常的吗?”
金柯摆了摆手:“正常得很,做树做久了身体太软不会走路太正常了,我当年刚学会变人的时候,在地上爬了好久才会站起来呢!”
杨正梁还有点懵,实在爬得没力气才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地上连连喘气。
而被追了好半天的柳五见状,跟着停下来在原地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又猛地转过头去,避免看到对方的脸。
注意到两人幼稚的动作,陆宁双手抱胸,严肃地说起正事:“杨正梁,柳五,桦城木匠们失踪一事都是因你们而起,说说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五不吭声,杨正梁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口不择言,师弟也不会上暮阳山来求神木,结果招惹了山神。”
陆宁举起右手指着金柯问杨正梁:“山神是他吗?”
被指到的金柯顿时怒了:“我不是说了!是梦里那人教我把人变成树的。”
陆宁礼貌地扯了扯嘴角:“别人教你,你便要去做?说明你本身就是这么想的。”
贺霄也接话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害人,别人让你去害,你也会反抗。”
金柯没再说话,只是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这时江黎突然看向杨正梁问道:“你如何知道柳五招惹了山神?是他对你说的?”
“我感觉到的。”杨正梁微微眯起眼睛,回忆道:“六月十二那天晚饭后,我去找师弟,一进门我就发现墙上挂着的垂柳图不太对劲。”
“木雕画框透出一种让人不适的气味,那种气味我只在快要腐坏的朽木上闻到过。”
“师傅曾经教导过,有些生在潮湿阴暗之地的木头年份久了,容易被坏东西寄生,被寄生的树就会散发出朽木一样的气味。”
“所以我们取木之时,都会避开这种树,免得惹上坏东西。”
“我担心师弟上山惹到了什么,问他他却不肯细说,只是声称自己去山上找紫桐神木去了。”
“回家之后,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了想还是把垂柳图换了过来。”
“第二天,我便上山找紫桐神木来了,我想如果找到的话,师弟肯定就不会再做危险的事,垂柳图被交换了,坏东西也找不到他那儿去。”
听到这里,柳五嚯地站起身,指着杨正梁骂道:“谁要你多管闲事的!”
杨正梁沉下脸,粗眉竖起语气极凶:“我不管你谁还能管你!”
“紫桐神木哪是那么好寻的,为什么你偏要执着于它?”
柳五梗着脖子恨恨道:“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手艺不输于你,我有什么错?”
“要是有紫桐神木的话,我也能刻出蝉影雕。”
杨正梁摇了摇头:“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根本就不是木头的问题。”
柳五不甘地反问:“不是木头的问题,难不成还是我的问题?”
“在你看来,提价也是我的问题?其他手艺不如我的木匠早几年就提价了!凭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陆宁听得连连叹气,看来这柳五积怨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