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城三十里外,一处隐秘的地下密室内,灯火昏暗,林婉,尉迟镜,容太妃,楚琰,小白,还有沈若汐,沈若芸姐妹,以及公主府中二十余名女子,尽数聚集于此。
密室中摆放着一张长条床榻,女子们相互依偎着挤坐在上面,气氛压抑又沉闷。
沈若汐将妹妹沈若芸搂在怀中,心中对长公主千恩万谢,长公主信守承诺,真的将妹妹救出来了。
只是她们如今却成了朝廷通缉的逆党,只能藏身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沈若汐忍不住悲从中来,自己的命当真苦透了!
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倒不如不逃婚,脑海中浮现出那屠夫丑陋恶心的模样,她又立刻打消了念头,罢了,逆党就逆党吧,总好过嫁那般不堪之人。
许梦悠挨着沈修竹“修竹,你怕不怕?万一被皇上找到此处,咱们可全都会被处死,。。。你要不要抱抱我,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沈修竹“。。。”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低声说“我相信长公主殿下”
许梦悠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又气又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也没了搭话的兴致。干脆躺下,背对着沈修竹。心里暗骂,呆子!
角落里,容太妃抱着楚琰,小白静静趴在她脚边。
楚琰揉了揉惺忪的眼,扁着小嘴委屈道:“母妃,我想回宫里去,我不喜欢这里。”
他还记着与叶宣的约定,叶宣说好今日要来寻他给他讲故事的。
容太妃已然知道了一切,将楚琰搂紧,她清楚,若长公主此番谋划成功,楚琰便是未来的国君,而她,自然就是太后。
压下心中的波澜,她柔声安抚:“琰儿乖,你皇长姐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宫了。”
听闻皇长姐会来,楚琰安心下来,乖乖闭上眼,在容太妃的怀中睡去。
林婉与尉迟镜站在密室入口处。
“姐姐,外面探子来报,皇上已下令,全力捉拿公主府众人,明令一个都不许漏网。”尉迟镜道。
晨间,一份来自北方的加急密报打破了平静,北狄突袭,安阳王兵败,林婉与尉迟镜不敢有半分耽搁,当即依照长公主临行前的周密部署,迅速将众人转移至这处地下密室。万幸的是,她们获得消息比宫中早了一步,得以从容布置。
见林婉眉宇间满是忧色,尉迟镜问道:“姐姐,你是担心皇上会找到这里?”
林婉摇头:“这密室是公主亲自下令挖掘的,隐秘至极,皇上想来是找不到的。”林婉怅然“我只是……担心郡主。她若知晓这一切,怕是难以承受。”
尉迟镜心中一软,伸手将林婉搂进怀中,温声安慰:“郡主聪慧通透,她会明白公主这般安排的良苦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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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北疆,安阳王大营。
帅帐内,叶远手持密报。京城探子传来消息,兵败之事已传入宫中,魏靖果然借机发难。
亲卫通报长公主驾到。楚凝一身素衣掀帘而入。
叶远与帐中数位将领当即单膝跪地:"参见长公主殿下。"
"诸位请起。"楚凝抬手虚扶。
叶远起身后立即问:"殿下可收到密报?魏靖日前已在朝堂发难。"
"京中急报我已收到。"楚凝道"皇上听信魏靖谗言,已下旨要诛你九族,想必圣旨,不日便会送达军营。"
“哼”叶远冷哼一声,握紧腰间刀柄:"我已与诸位将领谋划妥当!待那圣旨一到,便是我等举兵之时"
叶远伸手邀楚凝走至沙盘边“殿下请看,我将亲率15万大军与一万叶家军全军直进,先取云州,再攻涿州。。。十日内,必抵京城城下,一举破城!”
楚凝拧眉“王爷留下五万大军和一万叶家军留守北疆,兵力是否单薄,若是被赵元杰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叶远眼中杀机一闪:“殿下放心!今夜我便派麾下最得力的将士,率领五百精兵夜袭北狄军营,必取赵元杰那狗贼的首级!”
“不可。”楚凝冷声“此贼还杀不得,必须从他口中,撬出魏国公与北狄勾结的铁证。”
叶远恍然:“殿下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那今夜便改取活捉!”
楚凝“如此甚好!”解决了赵元杰,北狄便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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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计既定,楚凝便在军营住下。安阳王派人收拾出一间干净营帐,楚凝带来的亲卫守在帐外。
帐内,云香正伺候楚凝洗漱。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如今却要在这苦寒之地受苦,云香满心心疼。
云香拧干热帕,递到楚凝手中。
待伺候楚凝坐到床上,见她眉间凝着愁云,云香福至心灵,轻声问道:“公主,您可是想郡主了?”
楚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涩然道:“我只是担心她。按如今的情势,宣儿怕是已被关进天牢,受尽委屈了。”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可自己却让她在毫不知情中卷入这场废帝大局。
楚凝心口一阵钝痛。
“公主,郡主与您情深义重,又聪慧过人,会明白您的苦衷的。”云香安慰。
“但愿如此。”楚凝低声应着,眼底却是一片茫然。
举兵在即,容不得她儿女情长,她躺下身,强迫自己不去想叶宣。
夜深入梦,梦中,叶宣穿着囚服,站在天牢里,眼神冰冷,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而后,她嘴角流下血水,重重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宣儿!”楚凝猛地惊醒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泪水滑落,她捂住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怕沙场刀光剑影,不怕朝堂尔虞我诈,甚至不怕背负谋逆骂名,可她唯独怕失去叶宣,怕她恨自己,怕那句永不原谅,会成为她们之间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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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楚凝就进了叶远的帅账。
叶远说:“殿下,赵元杰已活捉!”
楚凝颔首“很好,如此,北狄没了军师,便不足为虑”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一道尖细嗓音“圣旨到”
帐帘“唰”地被两名佩刀禁军扯开,寒气裹着一股肃杀之气涌入,来者是京中宣旨意太监,他的身后跟着四名挎刀禁军。
宣旨太监捧着圣旨踏入营帐,目光扫过楚凝时,他心头咯噔一下,长公主怎会在此。
他不敢多作耽搁,压下心头疑惑,展开圣旨,宣读:“安阳王叶远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查安阳王叶远,身沐国恩却包藏祸心,暗通北狄,私结逆党,意图谋反作乱,祸乱朝纲!罪证确凿,天地难容!今削去所有官职爵位,即刻押解回京,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话音落,他将圣旨重重一合,抬眼逼视叶远:“叶远,接旨伏法吧!”
叶远冷嗤一声:“伏法?”
他陡然扬声“来人!全部拿下!”
帐外将士闻声涌入,抽出随身佩戴的钢刀,瞬间将宣旨太监与几位禁军团团围住。
宣旨太监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指着叶远颤声道:“叶远,你……你敢抗旨?这是要公然谋反吗?”
“谋反?”叶远仰头大笑“方才圣旨不正是你读的?你老糊涂了?那皇帝小儿说本王要反,没错,本王告诉你,本王确确实实要反!”
他目色骤然一寒:“拉下去,全部斩杀!”
哭天抢地中,宣旨太监和羽林军被拉了下去。
那卷明黄圣旨掉落在地,叶远重重踩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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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身披玄甲,手持长枪,立于帅旗之下,身后“清君侧,诛奸佞”的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大军自北疆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望风披靡,直逼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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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宣政殿内,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楚昀高坐龙椅之上,昏昏欲睡,正漫不经心的听着户部尚书禀告朝中政事。
“报!”一名校尉踉跄着奔入,甲胄歪斜,面色惨白如纸:“皇上!大事不好!安阳王叶远勾结长公主,竖起‘清君侧,诛奸佞’大旗谋反了!十六万北疆大军已直逼涿州,距京城不足五日路程了!”
“什么?!”楚昀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面如土色“叶远……他真反了?”
满殿官员哗然一片,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人心浮动。沈文雨与孟元朗快速交汇了一个眼神,暗藏机锋。
满殿混乱之中,魏国公魏靖排开众人,大步出列,高声道:“皇上,事已至此,惊慌无用!叶远叛军虽势众,然京城城防坚固,当务之急是即刻调兵遣将,死守京城”
他心中暗惊,本想借皇帝之手诛灭叶远满门,怎料这叶远如此悍勇,竟真的举兵谋反,事已超出掌控,唯有先稳住局面,再谋后计。
楚昀此刻早已没了主意,见魏国公主动请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你……你说得对!魏卿,朕命你为平叛大元帅,总领京中所有兵马,即刻调兵镇压叛军,务必守住京城!”
“老臣遵旨!”魏靖领命。
楚昀仓皇离开大殿。
魏靖沉声道,“传令,禁军统领吴成,羽林军统领萧冉,兵部尚书张豹即刻随我前往兵部议事,其余官员各归其位,严守本职。”
百官噤声,魏靖带着三位重臣快步退出宣政殿,直奔兵部大堂。
刚一落座,羽林军统领萧冉面色凝重:“国公,京中禁军五万,羽林军两万,府兵三万,合计十万兵力,可叶远麾下是十六万身经百战的北疆精锐,兵力悬殊,我们仅凭京中兵力,能守得住吗?”
其余二人亦是面露忧色,兵部尚书张豹道:“北疆军常年与北狄作战,悍不畏死,京中兵力远不及叛军。这如何是好?”
魏靖手指重重敲击案几,沉声道:“死守固然艰难,但我们还有援军,等援军一到,便可逆转战局!萧冉,你即刻派快马前往幽州,传我将令,命周康将军率十万骑兵星夜驰援京城”
“吴成,你另派人速赶赴江州,令陈武将军领兵十万,五日内务必抵达京城”
这二十万大军是能调遣来的最近的兵力。
魏靖望着墙上悬挂的舆图,眼神阴狠,叶远,你当年灭我挚友满门,老夫便让你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