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包大人,小的当时碗盘落地,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脸。不过小人奉大人之命,找他赔碗盘时,他也没有否认。”
赵旺偷偷抬眼,瞥见宋天宝阴沉如铁的脸色,心中猛地一颤,慌忙又低下头去。
那日在客栈里,他确实没看清撞翻碗碟之人的模样,可宋天宝妄图杀他灭口时那狰狞的嘴脸,他却看得真真切切。
若不是展昭及时现身,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宋天宝脸色瞬间骤变,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猛地转过身,厉声呵斥跪在身后的赵旺:
“住口,本县乃是一县之首,又何须对你这个市井之徒承认或否认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他生怕店小二赵旺再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暴露更多罪证,所以急于喝止。
包拯目光如炬,将宋天宝的慌乱无措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随即转头去质问宋天宝:“宋天宝,命案发生当时,你究竟在不在场?”
宋天宝立刻回过身,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决地回答:“回大人,命案当晚,下官从未踏入仙来客栈半步。”
包大人微微眯起眼睛,又将目光转向水仙,“水仙,本府问你,命案发生当晚,那宋天宝为何要到仙来客栈赴你与秦朋之约?”
水仙跪在地上,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哽咽道:
“回大人,犯妇是因为要证明秦鹏所说的话是事实,所以才在仙来客栈跟宋天宝对峙。”
原来,当初秦鹏从怡红院赎出水仙,娶她为妾。
新婚之夜,水仙宁死不从,秦鹏便告诉她,是宋天宝将她骗至客栈,又指使他通知老鸨把水仙抓回怡红院,目的就是要她乖乖做秦鹏的妾室。
水仙不肯轻信,坚持要与宋天宝当面对质,却没想到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还被宋天宝哄骗着为他顶罪。
“宋天宝,对这件事你怎么说?”包大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宋天宝终于抬起头,却连连否认:
“回包大人,这完全是凭空捏造,无稽之谈啊。”
包拯心中了然,他早就料到宋天宝不会轻易认罪:
“本府若是没有人证,只怕你也不肯认罪,传怡红院鸨儿郑氏。”
一番通传后,证人带到。
郑氏款步迈入公堂,她梳着精致的妇人发髻,身着圆领黄色短袍,外搭缀满珍珠的绿色云肩,下配一条绿色褶裙,盈盈下拜:
“怡红院郑氏,叩见青天包大人。”
拜完后,她便安静地跪在堂下,等候问话。
“郑氏,本府问你,你可认得那宋天宝?”
“认得。”郑氏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指与本府看。”
郑氏环视堂下跪着的几人,一眼认出那个扎着高马尾、仅穿着白色里衣和红裤衩的男人,就是哄骗水仙赎身钱的宋天宝。
“就是他!”郑氏抬手指向跪在水仙旁边的宋天宝,
包拯微微点头,见郑氏指认无误,继续问道:“你是如何结识宋天宝的?”
郑氏回忆道:“回大人,宋天宝有一次到咱们怡红院那去偷吃客人的鸡,当场让秦大官人抓到,民妇才认识他的。”
她将宋天宝与秦朋不愉快的初次相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次之后,你可再见过他?”
“有,就在潇湘馆的客栈里,是水仙把他养在那儿的。”
“你可知宋天宝与水仙是何关系?”
“知道,水仙说宋天宝是她从小定亲以后就失散的未婚夫。”
包大人又问郑氏:“前次水仙藏匿在仙来客栈,是你派人将他抓回怡红院的?”
郑氏点头承认:“正是民妇所为,不过水仙的藏身之处,是秦大官人告知民妇的,而秦朋又是从县大老爷那里得知的。”
包大人目光如炬,恨不得当即叫宋天宝现形:
“宋天宝,如今你还能说是凭空捏造,无稽之谈吗?”
宋天宝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包大人,秦朋已死,这死无罪证之事由人去说,若是将此当作罪证,下官难以心服。”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认罪的了。”
“回包大人,下官非但无罪,反而显然是被人设计陷害。下官还要请包大人为下官伸冤。”
见宋天宝接连否认几位证人的证词,死不承认自己是杀害秦朋的凶手,包拯吩咐衙役:“传宋光夫妇上堂!”
只见宋光拄着拐杖,在妻子田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进公堂,“小老儿宋光/老婆子田氏,叩见青天包大人。”
包大人见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心中不忍,忙道:“二位老人家请起回话,不必多礼。”
待二老起身,包大人问宋天宝:
“宋天宝,堂前站的两位老人家,你可认得?是你的什么人?”
宋天宝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回答:“是下官的义父母。”
包大人又问宋天宝:“他二老平日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宋天宝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
“好,如此说来,他二老的证词总该不是凭空捏造与死无对证的吧!”
宋光夫妇一上堂,宋天宝顿时没了话说。他不敢当着包拯的面质疑养父母的证词,否则光是不孝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他丢官。此刻,他只能沉默以对。
“本府在问你话?”
见宋天宝不再像刚才那样伶牙俐齿,反而久久不回话,包拯高声怒斥。
宋天宝只能是回答,宋光夫妇的证词是有效的。
包大人这才开始问宋光夫妇:“水仙可曾在你家住过?住了多久?又是以何种身份居住?”
宋光咳嗽了两声,说道:“回大人,水仙在我家住了三个多月。因为她是天宝娶的媳妇,所以我才同意她留下。
而且,水仙身上带的那块断玉,跟天宝自小身上带的那一块合起来便是一块完整的玉佩,这便是他们的信物。”
包大人又问宋光夫妇:“她在你家之间,待你二老如何?”
田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对包大人道:
“水仙这孩子,非常的孝顺我们俩,对我们二老那是孝顺极了。
我家老头子生病,还是她拿出银子请大夫抓药。包大人,水仙真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啊!”
宋光的妻子田氏对水仙赞不绝口,当初宋光被宋天宝的忤逆不孝气病,如果不是有水仙给请大夫治病,他们两个老人家哪能熬到现在。
包大人又问:“她既然住在你家,却又为何离开?”
田氏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们家老头子病重,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念着儿子,所以就拜托水仙去找天宝,让天宝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田氏说完,宋光又接着说:“后来,后来我这病好了,我发觉水仙一去不回呀,我是担心天宝这个畜生啊,”说到这里,宋光又指了指宋天宝,
“担心他会欺负水仙,所以我跟我这个老婆子匆匆忙忙的就赶到这儿来了,没想到果然是出了事情了。”
包大人问:“宋光,你如何知道那宋天宝会欺负水仙?”
宋光用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他愤怒地指着宋天宝:“回禀青天包大人,天宝自从做了官之后,连我们都不认了,他还能认水仙吗?”
包大人又问:“那宋天宝说道,他之所以离家,是因为被你责打而逃,可有此事?”
宋光听到包大人问的话,气得血压飙升:
“天宝从小长大,我们连碰都舍不得碰他一下,更别说是打他了。
可是有一天,他实在是口不出恶言顶撞他娘啊!
我一气举手还没打他呢,他就跑了,任他娘怎么喊,怎么叫,他也不回来呀。”
一边的田氏,想起宋天宝的不孝,也是连连拿袖子抹眼泪,泣不成声。
包大人又问水仙:“水仙,本府问你,你离家之后到信阳县衙,可曾见到宋天宝,他是如何安排你的?”
水仙哽咽着说:“回包大人,犯妇在县衙门口见到他了,他要我先在仙来客栈住下,等他安排就绪再来接我。
可是没想到,我见到的却是怡红院的手下,不由分说的就把我给抓了回去。”
包大人看向宋天宝,声色俱厉:
“宋天宝,你可都听见了?桩桩件件,你作作何解释?”
宋天宝却梗着脖子道:
“包大人,今日您开堂问的是水仙谋杀亲夫一案,如今您尽在一些旁枝末节的事上大做文章,请叫下官如何回答?”
原先宋天宝还担心他们有什么人证物证证明他杀了秦朋,可目前看来包大人没有任何的证据能指正他杀人。
包大人怒不可遏,一拍惊堂木:
“什么叫做旁枝末节?你身为人臣却徇私枉法,图利商人是为不忠。
身为人子不念养育,忤逆父母,是为不孝。
你读圣贤之书却言行悖礼,心怀不轨,是为不仁。
受人恩惠却以怨报德,始乱终弃,是为不义。
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叫本府如何相信你是清白无辜?
你若再不招供,休怪本府对你用刑。”
宋天宝却一脸无赖相,冷笑道:
“包大人,如今下官既然沦为阶下之囚,自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看来包青天也不过是个严刑逼供的假青天而已。”
在一旁记录的公孙策一听宋天宝嚣张的言语,当即起身走出来,怒斥宋天宝。
宋天宝充耳不闻,更加大放厥词:
“看来,今日下官不让你整几下,你也是没办法退堂的。来人,行刑啊!夹棍、棍刑,我悉听尊便。”
说着,他还故意撩起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还挑衅地说让衙役们快来给他上刑,好让包大人严刑拷打成功。
包大人被宋天宝这挑衅的行为,气得重重一拍惊堂木。
“来人呀。”
堂上的衙役一听包大人呼唤,齐齐应声回答在,静候包大人吩咐。
“将宋天宝于水仙还押大牢,一干人等飭回,退堂。”
包大人手中的惊堂木,再一次落下,却是择日再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