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知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开办报社。
先打开知名度,从而赚取声望值。历来八卦之魂最得人心。
可这京都龙潭虎穴,无靠山护佑,纵是报社侥幸红极一时,也迟早被各方势力多方打压。
筛遍京都权柄者,唯有那位九千岁杨千帆,权倾朝野,是最稳妥的庇护。
从蚂蚁朋友口中探听到他有郊外湖畔垂钓的爱好。便决定守株待兔。
翌日,顾桑知便备上简易钓具,寻着蚂蚁指引的路径,摸到了那处偏僻湖湾。
只见湖水清得能映出云影天光,岸边菖蒲丛生,杂花缀满青草丛间,风一吹便簌簌作响,满鼻都是草木的清新气息。此地远离尘嚣,景致美得像幅未染尘的画。
顾桑知似乎有些理解九千岁垂钓的爱好了。
卸下肩头的竹篮,取出小板凳搁在临水的软土上,又戴上斗笠,往凳上一坐,惬意地沐浴着阳光。
随即将竹篮里的简易钓竿取出来,学着渔人的模样将线抛入湖中。
可这一等,便是五日。
别说那位传说中的九千岁,连个樵夫猎户的身影都没瞧见。顾桑知严重怀疑自己的蚂蚁朋友提供的情报有误。
就在顾桑知开始打退堂鼓,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等的目标对象竟然来了。
顾桑知猛地屏住呼吸,抬眼望去。
来人一袭靛蓝锦袍,腰束墨玉带,乌发用玉冠松松束着,步履间自带一股清贵疏离的气度。
杨千帆目光扫过湖畔静坐的身影时,不由疑惑,显然没料到这僻静湖畔竟有旁人,诧异不过一瞬,便径直移开视线,寻了处离她足有三丈远的柳树下驻足,取出渔具动作利落地摆弄起来,全程未再投来一瞥。
顾桑知则是暗自打量。原以为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杨千帆,该是传闻中那般阴柔诡谲的中年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的高挑公子。
面如桃花敷粉,眉似远山含黛,一双凤眸狭长清亮。气质冷冽如冰,周身像是淬了雪的玉,清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定了定神,整理了下衣襟,故作自然地走上前,“这位公子,你也来钓鱼啊?”
“哗——”
鱼竿微晃,杨千帆眉头骤然拧紧,冷眸扫向来人,“你惊到我的鱼了!”
顾桑知连忙歉意开口:“抱歉,抱歉!实在是好几天都没遇到什么人。突然看到你这么一个钓友,实在是太激动了。”
“钓友?”杨千帆薄唇微勾,语气里满是讥讽。
“就是一起钓鱼的好朋友啊!”顾桑知理所当然的说道
“呵。”杨千帆冷笑一声,吐出一个字,“滚。”
“哎,你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
杨千帆凤眸一沉,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好好好,我走!”顾桑知似是妥协般地开口
她悻悻地退回自己原先的位置,决定用自己精通的钓鱼技术彻底征服他。
虽说她压根不懂钓鱼的门道,但她会做独门鱼食啊——用蜂蜜、酒糟、碎虾肉混合着炒香的麦麸,再加点晒干磨碎的丁香,香气扑鼻,不信那些鱼儿不上钩!
她先是将鱼食搓成细条挂在钩上,指尖捏着鱼竿轻晃,试图模仿鱼儿游动的轨迹;见没动静,又换成米粒大小的鱼食团,屏住呼吸紧盯浮漂,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后索性抓起一把鱼食往钩旁撒去,想引鱼儿聚拢——可任凭她换着法子折腾,浮漂始终像钉在湖面似的,纹丝不动。
竹篮里的鱼食已下去大半,湖面被她搅得满是涟漪,那群狡猾的鱼儿只在水下翻涌争食,愣是不上钩。
顾桑知垮着肩膀,有气无力地收起鱼竿,手指戳了戳竹篓底。垂头丧气地提着空篓,一步三挪地往回走。
而湖畔柳树下,早已没了那道月白身影——九千岁杨千帆不知何时已收竿离去。
一连数日,顾桑知总是提着小竹篮准时出现在湖畔。
竹篮里照例装着她那“诱鱼神器”——香气扑鼻的特制鱼食。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老位置,刚放下篮子,就瞥见不远处柳树下早已坐了一道清瘦身影。
杨千帆正垂眸调试鱼线,听见动静也只是抬眼扫了她一下,便又收回目光。
从最初她一靠近就冷言驱赶,到后来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再到前几日她不小心把鱼食撒了一地时,他破天荒地说了句“蠢笨”,顾桑知觉得,自己离“钓友”认证更近了一步。
她熟练地和好鱼食,捏成小团往湖里丢,惹得一群鱼儿争食,水花溅起细碎的银星。可任凭她怎么摆弄鱼竿,浮漂始终纹丝不动,竹篓里依旧空空如也,活脱脱一个稳定的“空军”选手。
“噗通——”又一团鱼食入水,杨千帆终于搁下鱼竿,侧过脸看她,桃花眼带着几分无奈:“你都快把这里的鱼喂饱了,它们哪里还会咬钩?”
顾桑知愤愤地开口:“这些鱼儿欺人太甚!只吃我的食,不上我的钩!”
杨千帆指尖摩挲着鱼竿上的纹路,忽然开口:“顾夫人不好好呆在家里,为何执意在此垂钓?”
顾桑知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他:“你知道我?”
他不答,只是用余光睨着她。
“垂钓使我乐趣无穷啊!你不也是嘛?”
“我可不是。”他淡淡道。
“咦?那你是为了什么?”顾桑知凑上前半步,不由好奇。
杨千帆沉默了许久,才在她锲而不舍的注视下,用近乎喟叹的语气低声道:“我在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呀?”
他垂眸望着湖面,眸光柔和了些许,带着不易察觉的怅然:“我妹妹。我把她弄丢了。”
“原来你是在等走失的妹妹!”顾桑知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可就算她在这里走失,你天天守着也未必能等得到啊!我们得主动想办法找她!”
杨千帆抬眼,随即鄙视道:“你以为我没找过?我都没有办法,你当然大言不惭。”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桑知不服气地挺起胸膛,“我们可以创办一家报社!把你妹妹的模样、走失的时间地点印在纸上,让更多人看到,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报社?”杨千帆疑惑凝眉
“就是类似于搜集情报信息的部门,不过会将情报下发售卖。”顾桑知解释道
“有点意思。”杨千帆不由挑眉
顾桑知眼睛一亮:“你这是同意了?”
他重新拿起鱼竿,微不可闻地点头。
随即语气却带着几分警告:“若是无用,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呃,那可以说说你妹妹的特征吗?越详细越好!”
杨千帆垂眸望着湖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悠远的怀念:“她小时候,特别可爱。脸蛋肉嘟嘟的,捏起来软乎乎的,皮肤粉嫩嫩的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是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笑起来还会弯成月牙儿。”
“那走失时年岁几何?现在约莫多大了?”顾桑知赶紧追问,又补充道,“还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信物,或是独特的胎记之类的?”
“走失时刚过五岁生辰。”杨千帆声音低了些,眸底掠过一丝怅然,“如今……该有三十六岁了。”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顾桑知,语气恢复了几分疏离,“至于信物和胎记,真要是找来了,我自会辨认。”
虽然貌似被威胁了,但是能够说服九千岁,顾桑知还是挺开心的。
之后,顾桑知便雷厉风行地推进报社开办事宜。
她每日穿梭于京城街巷,目光如炬地筛选店铺门面——既要地处繁华地段,又需格局方正、采光通透,最终选定了临街一处旺铺。
又马不停蹄地寻访掌柜与伙计,要求也是手脚麻利。
令人称奇的是,一般总有些地痞无赖或同行恶势力觊觎新店筹备,此番却风平浪静,连个上门打探滋事的人影都无。
就连官府衙门的手续办理,也一改往日拖沓推诿之风,各部门官吏笑脸相迎,印章盖得干脆利落,不过三五日便将所有文书办妥。
顾桑知知晓,这定是那位九千岁的功劳。以他的权势,想来她这店铺应是顺遂无阻。
……
应天书院,休沐的午后。
朱漆大门缓缓敞开,身着青衿儒衫的学子们三三两两鱼贯而出,或谈经论诗,或笑语晏晏。
唯独不远处墙脚下的景象却是与这份清雅格格不入。
只见顾少轩被三名锦衣学子死死按在草地上,身上的儒衫更是被扯得歪歪斜斜,额角撞出的血珠亦是顺着下颌滚落在尘土里。
为首两人气度张扬,腰间分别悬着錾花玉佩与麒麟纹香囊,正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方世忠,与刑部尚书家的公子马志才。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顾少轩梗着脖颈,即便被按得动弹不得,眼底仍燃着执拗的火光。
方世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满满的嘲讽道“顾学子,我们好心帮你疏通筋骨,你怎这般戾气?”
旁边的马志才亦是目光扫过顾少轩微胖的身形,不由恶语相向道:“就是,你看你这般肥硕,腰间赘肉都要撑破儒衫了,不给你放放血消消肿,哪天胖得走不动路,岂不是还要麻烦书院请医?”
“好了,别玩了。”
方世忠收了笑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踩在顾少轩掉落的书本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蛮横,警告道:“顾少轩,听好了。你若识相,便赶紧主动退学。别玷污了应天书院的门楣,否则,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到了吗?”
“你们没有资格将我劝退!”顾少轩执拗地说道
“看来是吃的教训不够。”
几人欲要再次动手!
“住手!”清冷的嗓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
方世忠三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立在不远处,衣袂轻扬,眉眼间带着疏离的冷意,正是贺倾宇。
“你是何人?”方世忠色厉内荏地喝道,“奉劝阁下少管闲事。”
贺倾宇缓步走近,目光扫过顾少轩狼狈的模样,又落在两人嚣张的脸上,“书院之地,乃是讲学明礼之所,你们却这般以势欺人,不怕德行有亏,被书院开除?”
方世忠几人闻言,脸色一阵青白,狠狠瞪了顾少轩一眼,终是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