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天委婉地拒绝了太子的招揽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宴会那似有若无地微妙气氛。
便想要寻个由头起身告退。
只是还没等他站直身体,脚步却陡然踉跄——双腿绵软无力,连站稳都成了难事。身体更是愈发燥热,仿佛有一团火球在体内燃烧一般。
“将军这是醉了?”季北川适时起身,语气关切,眼底却藏着算计,“来人,送将军去偏院歇息,好生照料。”
侍卫应声上前,半扶半搀着段韶天离去。穿过迂回长廊,推开偏院房门的刹那,一股脂粉香扑面而来。
段韶天勉强抬眼,便见床榻上躺着一道纤影——女子只着单薄纱裙,青丝散乱如瀑,肌肤在烛火下泛着苍白的光。
正是近来名动京城的万春楼头牌。曾经的凌江国的三公主。当初是做为亡国俘虏,进献给太子。季北川玩腻之后,便将她扔到了万春楼充当笼络王公贵族的工具。
今日亦是如此。只不过笼络的对象是灭她国家的刽子手之一的云黎国的大将军段韶天。
床榻上的陆黎初缓缓抬头,媚眼如丝。看不出一丝仇恨。
从金枝玉叶沦为任人亵玩的玩物,支撑她熬过日夜屈辱的是骨血里未凉的国仇家恨。她死死攥着身下锦褥,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靠着这些仇人,一步一步走进权利中心,再多的屈辱,她都能忍。
一夜荒唐。
次日晨光透过窗棂,洒向室内。
段韶天睁眼便见身侧的女子,青丝散乱,颈间红痕刺眼。他猛地坐起,宿醉的头痛远不及心口的沉重——他乃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素来谨言慎行,没想到昨日竟被太子算计。
墨色劲装仓促束好,玉带歪斜地系在腰间,段韶天指尖刚触到门闩,房门便从外侧打开。
季北川跨步上前,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将军这般匆匆,难道是对昨夜的美人不满意?”
段韶天脊背一僵,转身单膝跪地,沉声道:“微臣酒后失仪,恳请太子责罚!”
“责罚?”季北川缓步走近,靴底碾过地面青砖,声音陡然转沉,“将军这是打算,不对榻上那位姑娘负责了?”
“太子说笑了。”
段韶天抬眼,语气冷硬道:“她乃万春楼头牌,恩客满京华,怎轮得到微臣来负责?”
季北川闻言,忽然朗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将军所言极是。以将军的身份,自然瞧不上这等风尘女子,想必是她不知廉耻,主动勾引将军,才污了将军的清誉。”
随即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居心叵测的女人拖下去砍了!”
“不要——!”床榻上的陆黎初猛地弹坐起来,单薄的纱裙滑落大半,露出青紫交错的伤痕。她不顾体面地爬下床,赤着脚扑到段韶天脚边,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袍下摆,泪水混着屈辱滚落,声音嘶哑地哀求,“将军,救我……求您救救我……”
段韶天沉默良久。终是架不住“责任”的枷锁,最终沉声道:“人我带走,太子所托,只要不违背忠君大义,军中之事,我可酌情配合。”
带着陆黎初回将军府那日,天色阴沉。段韶天将她安置在西跨院,态度疏离,只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他不知,九千岁扬千帆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丹凤眼冷凝,眸中沁满阴鸷凌厉。
谁也不知,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多年前曾和皇上微服私访之时,遭遇刺杀,正是时任校尉的段韶天顺手救下了他。
自此,那份感激便在扬千帆心底疯长成爱慕,碍于身份,只能默默关注。
三日后,西跨院悄然换人。陆黎初甚至还没有机会实施计划。杨千帆便戴着仿制的人皮面具,将人替换。
他太了解段韶天的喜好——不喜矫揉造作,偏爱沉稳内敛。于是,他每日亲手为晚归的段韶天温茶,在他处理军务时安静陪在一旁。会每日悉心备下吃食陪他用餐。
段韶天渐渐放下戒备。他习惯了西跨院的灯火,习惯了杯中的温茶,习惯了总能恰到好处慰藉他的‘女子’。
他曾倾心于长公主,却屡屡被拒,心底藏着无人知晓的落寞。而眼前的“陆黎初”,懂他的隐忍,知他的不易,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带着滚烫的真心,一点点融化了他冰封的心。
他开始慢慢回应她,会对着她笑,会与她谈及军中趣事,亦会为她置办衣服首饰。
当他第一次执起她的手,邀她赏花的时候,杨千帆藏在面具下的脸颊瞬间爆红,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段韶天对“陆黎初”越好,将军府的地下室便越是阴森。这府宅原是九千岁名下的。亦是他借机进言让皇上赐予将军的。是以即便是段韶天也不知地下室的存在。
而真正的陆黎初被铁链锁在墙角,四肢已废,早已沦为可怖的人彘。
杨千帆每月都会来一次,手中皮鞭带着倒刺,狠狠抽在她身上,声音冰冷如刀:“他对我笑一次,我便多抽你十鞭。你不该算计于他。”
顾桑知是伴着蚂蚁朋友讲述的关于段韶天的八卦缓缓入眠的。
贺倾宇的伤腿已然痊愈。接下来她只要专心应对太子的隐疾即可。
只是情况并不乐观,即便取来续骨鬼花,伤势依旧毫无起色。
想来寻常的手段怕是很难恢复。这病症若是放在现代,或许一场手术便能解决,可她虽略懂医理,却从未实操过手术,更何况这古代连最基础的消毒器械都没有。
太子季北川绝非善类,若是治愈也便罢了,如若不然,怕是有性命之忧。
虽说凭借系统的体感转换器,太子未必能真的取她性命,但这般僵持下去,显然不利于自己的系统任务。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系统商城。
里面倒是有好几种伤药,都能应对太子的症状。但是最便宜的都要2000声望值。可是,她的声望值几乎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兑换。
于是顾桑知这几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在短时间赚到大量的声望值。
自从贺倾宇腿伤痊愈之后,顾桑知便不再登门。贺倾宇倒是以给席文玥诊治为由频繁登门拜访。
一来二去,顾府的后花园倒成了两人时常的打卡点。
这日恰逢应天书院休沐,沐瑾知提着青布书箱,一身书院制式的素衣,刚绕过月洞门,便撞见了后花园里暧昧的一幕——贺倾宇身着玄色锦袍,竟将顾桑知打横抱在怀里,脚步稳健地站在木槿花架下。
这一幕引得沐瑾知不由驻足观望。
“贺倾宇!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顾桑知猝不及防,双手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染上薄红,语气里带着几分羞恼。
贺倾宇低头看她,眼底盛满笑意,声音低沉悦耳:“顾姑娘莫怕,我只是在向你证明。”
他微微收紧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执拗的认真:“我抱得动你!”
“你可满意?”
顾桑知瞪了他一眼,脸颊更烫:“满意满意,快放我下来!”
“好。”贺倾宇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腰侧,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刚才冒犯了。”
顾桑知站稳身子,却没挪步,只是抬眸定定地盯着他。
贺倾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垂眸“顾姑娘为何一直这般盯着我?”
顾桑知抿了抿唇,忽然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贺倾宇,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挺霸道的。”
沐瑾知悄悄地隐在假山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指尖死死掐着书箱提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直到两人分开离去,才铁青着脸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沐瑾知特意守在顾府正门西侧的巷口。晨光熹微中,贺倾宇一袭锦袍走来,正要迈入府门,被他出声叫住:“贺神医请留步。”
贺倾宇回身,见是沐瑾知,挑眉道:“沐公子有何指教?”
沐瑾知走上前,语气淡漠,眼底泛着冷意,似是好心道“我看到贺神医与顾夫人这段时间似乎走得很近,所以有些事,不得不提醒——顾夫人并非良配。”
他顿了顿,随即开口,“她有一位亡夫,一个成年的儿子。更甚者,此后,她曾为人怀过孕,流过产。这般过往,如何配得上神医谷的少主?”
贺倾宇闻言,脸上并无半分错愕,反倒神色平静地摇头:“这些事,我早已知晓。”他抬眼看向沐瑾知,语气坚定,“我不介意她的过往,那些都只是过去式罢了!”
“顾姑娘很好。”贺倾宇语气里带着几分护短,“至于相配与否,从不由家世门第定论,更无关世人眼光。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沐瑾知猛地一怔,显然没料到贺倾宇会如此坦荡,甚至毫不避讳地维护顾桑知。
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不过是好心告知,听不听随你!”说罢,转身便走,衣摆的带子因动作剧烈而晃动,泄露了他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