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车夫一路上闲不住的同郁晚阳拉家常。
一会儿说到自家女人新为他添了个娃娃,一会儿又说到四马路那里叫洋人管制了,晚上一概不准放行。
郁晚阳一心要找到丰臣,眉头还深深皱着,没有闲心思同他搭话,只得嗯嗯啊啊的应付。
她头一次这样紧张——
有人要烧丰家的仓库。
这人还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位时刻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原主。
原主刚回国时,一心想要重新傍上丰臣这个大靠山,然而几次去丰公馆内求见,都被丰家看门的仆役拒之门外,说:“丰先生是独身一人,哪儿来的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亲戚?”
说着,常常伴随一声冷笑,“小姐,您还年轻,穿着也体面,做什么不好啊?非学人家厚着脸皮来攀亲戚?”
郁晚阳每每听到这句话时便羞愧了满脸,脸红脖子粗的与他们争辩。
丰臣发达之后,借着亲戚的名义来打秋风的人只增不减,哪知丰臣自小是个孤儿。
门佣们几年来被这些“亲戚们”烦惯了,如今索性凶神恶煞的将人一概往外赶,郁晚阳无法自证身份,只得作罢。
后来同祝青进了赵稼农导演的《新女性》剧组,回国后第一次重遇丰臣,还是因为他受祝青父亲之托,来为祝青送一封手信。
祝青家里特地为她在影棚里头开辟了一间休息室,专供她一人使用。
郁晚阳本想跟过去同丰臣相认,谁知祝家的佣人瞪她一眼,生生将她拦在门外,此后几次三番是如此,她没有法子,不免生了歹心。
那段时日,她赶完了戏便自己四处去找人打听,终于联络上沪上青帮的二当家,三请四托的许诺以重金相赠,要他烧了丰家江边码头的仓库,再嫁祸到祝家头上。
青帮二当家答应下来,可却是狮子大开口,足足向她要了一万块大洋。
她咬牙答应了,签了张欠条,按了个红手印。
二当家知道她是何家的少奶奶,所以也没要她立时付现,更不怕她逃。
而如今......
一刻钟前郁晚阳接到的那个电话正是青帮的二当家打来,告诉她一切准备就绪,弟兄们已经出发去码头边,再过两个钟就能收到好消息。
郁晚阳穿书后没记起还有这回事儿,接到电话时不由愣了半天,随后才觉得五雷轰顶。
她犹记得原著中事情败露后的恶果,此时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惊。
如今她虽预知后事而来,即使好运气避开了最坏的结局,可她眼下既然铁了心的要在这电影圈儿里捞一笔钱,已然开罪了何家——那是大势所趋,可就一定不能再得罪了丰臣。
她深吸一口气,想原主真是狗急跳墙,白白长了张哄人的好皮相,却没生出一个好脑子。
穿过巷堂马路,掠过绿树浓荫,终于遥遥的望见丰公馆的大铁艺门,她攥攥手,反倒有些紧张。
仍差三两步的距离,她便急急从黄包车上跳下来,还穿着一双银色的高跟小皮鞋。
“太太这双皮鞋贵吧!”
车夫啧一声,掀起搭在肩头久已泛了黄的毛巾擦了把汗,一边又同她搭讪。
郁晚阳哑然,她倒从没在意过这些身外物。她仓促起了一个微笑,伸手朝手包里探了探,直接给了这车夫一块大洋。
车夫傻了眼,“太太——我可找不开呵!”
这一段路,不过是两角钱罢了。
郁晚阳没空计较这些,摆摆手就朝丰公馆大门口跑,“不找了,剩下的您拿着吧!给您太太买只母鸡补补身子!”
车夫听了,喜孜孜的捧着这一块大洋左看右看,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顶有福气的人。
郁晚阳急急掀着门铃,里头的佣人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把扫帚,“小姐,您找谁?”
“丰先生在不在?”她急的连声音都颤了。
佣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用那种不快不慢地语调说道:“先生不在。”
“那去哪儿了?”郁晚阳无奈追问。
佣人仰头想上半天,“该是去公司了吧。”
郁晚阳咬了咬牙,蹬着双足有两寸多的高跟鞋折身便跑。
那车夫没走远,听到郁晚阳喊他,忙停下来张望,“怎么啦太太?”
“去丰氏公司!”
“好嘞!”
**
然而丰臣亦不在公司里,郁晚阳又吃了个闭门羹。
她倚在黄包车前喘了口气,一面隔着裙子揉了两把酸痛的小腿肚子。
诺大一个沪城,竟无人晓得丰臣的踪迹。
“太太......还走伐?”车夫好心地探头问道。
郁晚阳两眼一抹黑,走......还能往哪儿走?她嗓子里一股血腥气,慢腾腾挪上了车,难受地咽了口唾沫。
车夫久久等不来她的答复,倒也不急,小心提醒道:“您想想,你要找的那个人,还有没有别的去处了?”
“别的去处......”郁晚阳拢手苦笑。
“他不过一个家、一个公司,职员说他今日也没往祝家去......他在沪上还有哪处产业?还能去哪儿?”
“唉......”车夫听了,亦跟着叹气。
郁晚阳却忽然心头一动,紧攥住手,报出一个地名来。
车夫先是思索了片刻,随后爽快的点点头,飞也似地拉着车往那处奔去。
**
江边水波轻盈,秋风细细。
郁晚阳跳下车来,正预备着再给些车费,那车夫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可不能再收,您先时给的那一块大洋足够了!”
说着又连连摆手,推拒再四,郁晚阳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勉强,认真说了句谢谢,这才遣走了车夫,一个人朝公寓楼前跑去。
为了方便车辆出入,楼前铺着一片细细青石子路。
郁晚阳踩着高跟鞋,一个不稳,绊了一跤,朝前摔去时姿势颇有些狼狈,等她好不容易再爬起来,才感到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痛意。
她痛得又要落泪,然而终于强忍住了,一咬牙,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郑家老夫妇见她回来,不免有些高兴。
然而看到她一身的伤痕时都纷纷吃了一惊,忙搀着她坐下来,想替她收拾伤口。
郁晚阳却迟迟不愿意坐下,连连摆手。
“丰先生——”
她深深吁出一口气,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拉住郑阿婆的手问道:“丰先生在不在?”
郑家老夫妇一愣,忙不迭说:“在的在的,在楼上呢!”
郁晚阳鼻子忽地一酸,以为是苦尽甘来,她无言地紧紧攥了两下郑阿婆的手,随后急急乘电梯上楼。
她从前住的那间公寓门前此刻正守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郁晚阳上前一步,“我找丰先生。”
年轻男人打量她一眼,正色道:“先生说过了,任谁也不准打扰他。”
郁晚阳皱皱眉,“你就跟他说,门外的是郁小姐。”
男人仿佛被她逗得一笑,“您哪怕是祝青小姐呢,那也不成!”
郁晚阳听到“祝青”二字就觉得头大,不由得急声道:“大哥您行行好!我是真有急事儿!”
然而男人睨她一眼,却偏不松口,一板一眼的站在门前,斩钉截铁说:“那也不行!”
郁晚阳咬咬牙关,不禁发起脾气来,“又不是叫你杀人!有罪我一人来当!”
说着,便趁男人还没回过神时挤身到门前,重重地砸了两下房门。
“丰先生!丰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
年轻男人拖住她,恼道:“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
他把住她的手腕,要赶她进电梯,郁晚阳一介弱女子,何况还受了伤,一时反抗不得。
然而屋内的人到底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声音从房门内沉沉传来。
“外面是谁?”
年轻男人愣了一刻,随后绷了绷嘴角说道:“她说她是郁小姐......”
话音一落,屋里总有半刻没了声响。
郁晚阳正暗自紧张着,谁知门里头忽然又传来一句:“让她进来吧。”
她张张嘴,心头一松,忙甩开年轻男人的桎梏,瘸着步子跑到门前,转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屋内还是走前那晚一样的摆设。
家具仍很干净,显然是有人时时拂拭。
“你果然在这儿。”她松了口气。
丰臣就坐在她从前常坐的那张沙发椅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就把手中的东西放回到抽屉里。
他抬头见到是她,面上竟有一瞬间难掩的高兴。
随后敛下神色,挑了挑眉头,诧异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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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