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当时穆尚谦有些铁青的脸,也是第一次被云瑂堵得无话可说,云瑂心里还是痛快了不少。
一想见云琬就让自己帮着,什么人啊。
也有些后怕,自己这么不冷静,差点暴露了。
云瑂来了月事,这次肚子特别疼,头也跟着疼起来。
澜蔚轩的乌木海棠花拔步床上,疼的直冒冷汗的云瑂,开始干呕。
小棠捧了痰盂在床边,云瑂翻过身呕了几次,也没吐出什么,反而感觉很冷,冷得牙齿打颤。
秋棉把云瑂汗水浸湿的头发理了理,一边给云瑂擦汗,一边催问:“怎么姜糖水还没来?”
“来了,来了。”秋桔用木盘端着,众人都给她让出一条道。
见秋棉接了碗,小棠问了一句:“可放了切碎的核桃仁?姑娘爱吃。”
秋桔忙应:“切了的,放了许多呢。”
弃了瓷勺,云瑂一口气喝完。才觉得小腹的冰凉,驱散了一些。
绞痛还是一阵一阵的,秋棉用温水给云瑂擦了几回,还是不停的冒冷汗。
“小棠,这样下去不成,你快去请大夫来。”
迷迷糊糊的,云瑂感觉自己被喂了什么苦得不行的东西,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小棠.....小棠.....”云瑂张口才感觉自己得声音哑得厉害。
“姑娘可是口渴?”
烛台上烛火跳动,云瑂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就着小棠的手,几口温水下肚,云瑂才感觉嗓子舒服一些。
“姑娘昏睡了半天,这会儿都已经亥时了。”
云瑂人也清醒了,“你扶我坐起来吧,这会儿也不困了。”
小棠在身后给云瑂垫了两个软枕,又拿了一件外衣披上。
“小棠,我想吃芝麻糊。”想一想,厨房要天亮才开火,“还是算了,等天亮吧。”
“姑娘,耳房的炉子上,有一锅红糖鸡蛋温着,姑娘来了月事,吃一碗鸡蛋补补。”
小棠是睡在云瑂床边的榻上的,这会儿套了一件鸦青色外裳,见云瑂点头,挽了头发,转身出去。
碗里除了鸡蛋红糖的味道,云瑂还闻到了一股药味。
“是请大夫抓了药吗?”
小棠单独盛了一碗汤水,在旁边放着,“是呢,姑娘,都熬在红糖水里了。”
看小棠眼圈有些红,云瑂吃完放下碗,“你去歇一会儿,等天亮了,秋棉来换你,你好好睡一觉。”
小棠确实是困了,打着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云瑂睡不着,移了烛台到书桌,又给项翊景写了一封信。
在巧蔓的照顾下,云瑂从长公主府带回来的两株玫瑰花开得很好,每株上都缀了好几朵。云瑂让她移到了院子里,用碎石围了一个花坛。
“巧蔓用心了,花开得好。你好好照顾着,咋们院子不够大,我到时候求了母亲,把留喜堂旁边园子里的空地给我,到时候也弄个花圃。”
想着可以培育多一些,就试着做玫瑰花头油,玫瑰花酱,云瑂舒心了不少。
巧蔓嘴角一扬:“当不得姑娘夸奖,姑娘交给我的差事,我一定用心办的。我听姑娘的,好好种,让它多开花。”
想着赏她,云瑂让秋棉给她拿了一枝银素钗,花纹简单。
巧蔓是三等丫鬟,平时赏赐不多,得了这枝钗,高兴得不行,欢欢喜喜的结下。
端午将至,天气也越来越热。
云瑂不会包粽子,就在窗下和秋桔绣香囊,绣好后填些艾叶,丁香,七里香,云老太太,祁氏夫妻,云琅,还有月露院那边,每人一个,正好驱蚊防虫。
丫鬟仆妇都戴了五彩绳,各处挂上了艾草和菖蒲,墙角处还洒了些雄黄粉。
这日大家都聚到茯安堂吃粽子,本来云家的老家就在南边的宾城,是云老爷升官来了都城后才来的北方,所以,粽子也做了甜咸粽。
有拇指大小,什么都没包的,井水里放凉了,用来蘸糖水或者白糖吃;有包了红枣的,还有肉粽,一打开就是喷香金黄。
云老太太消化不好,只吃了一个肉粽。云琅年纪小,祁氏怕他不消化,也不敢让他多吃。
云老爷还拿了一坛子菖蒲酒出来,云瑂和莫飒飒被允许喝了半杯,说是驱邪避祟。祁氏不喝酒,云老爷极力推荐,也只是抿了一口。
云瑂觉得这菖蒲酒清香回甘,一点也不想她喝过的白酒,又苦又辣,又悄悄的偷喝了两杯。
桌上还有黄鳝,薄饼,一些小菜,云老爷兴致颇好的自斟自酌,祁氏陪了半日,想劝他少喝点,也有些劝得不耐烦,就由他去。
“世子府这边的节礼可一次都没落下,怎的穆侯府这边的节礼就稀稀拉拉的,有一次,没一次的。”
云瑂听着祁氏抱怨,也觉得心烦,她和穆尚谦本来就是要分道扬镳的,穆尚谦不耐烦做表面功夫没什么奇怪。
再说,她也不愿意收穆尚谦的东西,搞不好又是要借她的手给云琬,不收最清净。
这酒后劲有点大,风带了点热,扑上来也不凉,云瑂还是觉得头晕晕的,小棠扶着云瑂在回廊坐下。
“表姐这是也觉得头晕?”莫飒飒沿着月洞门过来,一手扶着额头。
云瑂用帕子扇了扇,“这酒后劲大,妹妹坐一会儿吧。”
两人坐在廊上,廊下种了一排佩兰,香气有些浓,是用来防蚊虫的。
“有蛇”雪纹尖叫一声,拉了莫飒飒往后退。
云瑂吓了一跳,“在哪里?”
“在那里”雪纹害怕得颤了声音,用手往佩兰草里指。
小棠胆子大,往前探头仔细一瞧,“是呢,有小拇指那么粗,咋们快走。”
其实云瑂没看清,还是被小棠拽走了。
回了澜蔚轩,云瑂还是有些心慌,吩咐秋棉各处再多撒一些雄黄粉。
终是在夏日第一场细雨的时候,云瑂收到了项翊景的回信。
信中项翊景的语气正常,只说七月会随陆小将军来送亲,到时候就可以见面了。
从收到回信那天,云瑂就在数着日子过。
匣子里的药丸越做越多,香囊也缝了许多个,鞋袜做了七八双,就等着三皇子大婚,可以见到送亲的项翊景。
三皇子要大婚,正妃和侧妃同时进门,宁王不能轻易离开封地,作为亲姨母的宁王妃自然是要回来的。
宁王妃千里迢迢的从益州带回了不少东西,给云琬和心姐儿的却只有几匹花样过时的锦缎。
“母亲,你抱抱心姐儿,她现在都开始学走路了。”秦煊一脸高兴,云琬却在后面担心得不行。
宁王妃喝了茶,一面摆手,“我身上都是灰尘,孩子还小,我就不抱了。”
云琬忙伸手去接,温言道:“母亲累了,是该歇歇,心姐儿可不轻,别累着母亲。”
“这是给心姐儿的。”秦雨烟在宁王妃使了几次眼色后,才不情不愿的拿出了一块玉佩,并两件小衣服。
秦煊接过一看,是一块雪羽芙蓉花玉佩,玉色看着不错,笑意更深了,“妹妹这是懂事了,知道疼侄女儿了。”
平时秦煊也是经常抱心姐儿的,这会儿直接抱在怀里,把玉佩放到心姐儿手中。
心姐儿不懂事,拿了往嘴里送,秦煊忙拦住,心姐儿撇撇嘴就要哭。
秦煊习以为常,高高举起来,一下子就把心姐儿哄笑了,任由她把口水抹了满身。还乐呵呵的夸着,“我家心姐儿真惹人疼。”
“一个没上玉蝶的侧妃生的一个没上玉蝶的丫头,有什么可高兴的。”秦雨烟嘟囔了一句,秦煊自然没听清。
云琬却听到了,身体一僵,看向一脸不满的秦雨烟,再看拧着眉有点嫌弃的宁王妃,鼻尖一酸。
宁王妃实在看得刺眼,“三皇子的婚事,有内务司操办,但我也是他的亲姨母,自然也要操心。你问问,我什么时候去他的皇子府合适。”
“三皇子这几日都在宫中,没有当值,我寻了机会问他。”秦煊把心姐儿给云琬,云琬抱了心姐儿,立马出了颂园。
通安殿地处偏僻,与外围宫墙仅隔了一条甬道。平日都是安静的,近来一月却热闹起来。
“三殿下要是试了没问题,奴才就告退了,也好去回话。”
都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这边也没说合不合适,内务司的太监只好亲自来问。
三皇子秦昭面前放着做好的喜服,秦昭盯着看了许久,认命般闭了闭眼睛,“我现在试。”
喜服是正红色圆领长袍,金线缂丝祥云蟒袍,玉带束腰,衬得秦昭清冷矜贵,风姿朗逸。
“三殿下真是丰姿俊雅。”一旁的太监弯腰作揖,“恭喜殿下了。”
秦昭的脸上却看不出喜色,面容冷淡。
“马上就是殿下大喜的日子了,殿下就是再不高兴,也要装得高兴些,可不能扫了陛下的面子。”
青辞自然懂自家殿下的心思,心上人已经嫁人,一下子娶两个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我知道,就是可惜,没见到她穿喜服的样子。”
云琬和秦煊两情相悦,秦昭一直是知晓的,越到他们成婚的日子,秦昭就越是难受。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云琬嫁人,就像拿刀在他心上一刀一刀的割。他终是受不住,日渐憔悴下来,最终在云琬婚礼前夕病倒了。
当时秦煊还以为是他帮着忙前忙后,给累到的,心里很愧疚。其实,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敢面对,也拒绝和来探病的秦煊见面。
云琬的那场婚礼,秦昭病倒在宫里养病,穆尚谦腿受伤闭门不出,颜钰去了平城没有得到消息,三人都没在场。
倒是云瑂,目睹了全过程。
娶侧妃的婚礼布置得和正妃成婚差不多,三书六礼一样不差,聘礼更是整整有九十抬,几乎可以在常熹大街上排一个首尾。
秦昭的婚礼按部就班的准备着,镇国公府送嫁的队伍在七月十四这日到了都城。
在队伍两旁的看热闹人群中,云瑂得以远远看了项翊景一眼。他黑瘦了,身形却依旧挺拔。
云瑂不敢招手,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他,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项翊景了。
小棠赶紧把云瑂帷帽上的纱放下来,“姑娘看一眼就行,还得赶紧回去呢。”
项翊景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又放松了缰绳继续前行。
巷子口,小棠握住云瑂要掀开纱帷的手,阻止道:“姑娘现下这个样子,等会被表姑娘看到可怎么好。”
“还要到寄香斋和表姑娘碰头呢,可不能耽搁了。”
云瑂默默擦了眼泪,“我知道。”
三皇子的婚礼,云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云瑂不想做衣服,还是被祁氏强制做了两身。
莫飒飒的衣服是老太太专门给做的,云瑂到三皇子婚礼这天才见到。
一袭烟霞色金线八幅湘裙,一套点翠珍珠头面,腕间一对白玉手镯,妆容无不精致。
首饰钗环比云瑂的更是华贵不少,看得祁氏直皱眉,却也不好当着云老太太的面说什么。
只有云瑂看出她似乎瘦了不少,三皇子大婚,想必她心里也难受。
女客席面这边,云瑂自然不好见到项翊景,只好让小棠出去打听一下。
“姑娘,这是鸣风塞给我的。”小棠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字条。
借着小棠挡住的视线,云瑂展开来看。
望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