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被查封的消息,如同投石入水,在京城漾开圈圈涟漪。几日过去,街头巷尾的议论声虽未平息,却也渐渐被新的闲谈所取代。将军府内,却因另一件事,泛起了微澜。
晚膳时分,花厅里灯火通明。菜式的香气与烛火燃烧的淡淡蜡味混合在一起。云毅坐在主位,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比平日柔和几分。他今日回府较早,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
席间并无多话,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直到下人撤去残羹,奉上清口的香茗,云毅才端起那盏雨过天青色的瓷杯,目光落在安静坐在下首的云舒微身上。
“济世堂的事,你听说了吧?”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舒微正小口啜着微烫的茶水,闻言抬起眼,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后怕:“听下人们议论了几句。父亲,那济世堂……当真如此不堪?女儿前些时日还听闻其颇有善名。”
**(云舒微内心:来了来了!奥斯卡演技时刻再次上线!要表现得像一朵纯洁无辜、只是偶然吃到瓜的小白花。)**
云毅看着她清澈的、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睛,沉吟片刻。他并未将此事与女儿联系起来,毕竟在他认知里,一个内宅女子与魔教窝点相距甚远。但不知为何,想到她近日的种种表现——沉稳、果决、甚至隐隐透出的不凡见识——他总觉得,这京城的风云变幻,似乎与自家这个女儿,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魔教妖人,惯会伪装。”他沉声道,语气里带着武将特有的鄙夷和警惕,“此事朝廷自有决断,你无需过多担忧。”他话锋一转,“你近日协理家务,颇有章法,为父心甚慰。前几日你得外祖家厚礼,为父还未曾表示。”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推至云舒微面前。锦盒是深蓝色的缎面,触手光滑微凉。
“打开看看。”
云舒微放下茶杯,指尖碰到那冰凉的锦盒,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猜测:【是首饰?玉佩?还是银票?老爹的直男审美,不会又是什么金灿灿的大钗子吧?】
她依言打开。盒内红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簪头雕成简单的云纹,线条流畅,并无过多繁复装饰,在烛光下泛着莹莹内敛的光泽。
**(云舒微内心:哇哦!这次审美在线!简约大气有内涵,比之前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老爹终于开窍了?)**
“这玉簪,是为父早年所得,玉质尚可,寓意平安顺遂。”云毅看着那玉簪,目光似乎透过它看到了些遥远的往事,“你及笄礼时事务繁忙,未曾好好为你庆贺,此物,便算是补上的一份贺礼,也是对你近日操持的奖赏。”
**(云舒微内心:原来还有这层意思。看来搞定内宅,间接给老爹省了不少心,这波不亏。不过……光是物质奖励可不够。)**
云舒微拿起玉簪,触手生温。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与感动,起身盈盈一礼:“女儿谢过父亲。父亲日夜为国操劳,女儿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的本分。”她语气真诚,眼眸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云毅看着她这般懂事知礼的模样,心中那份因她近来变化而产生的些许疑虑和陌生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云舒微内心: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抛出真实目的了!)**
她重新坐下,将玉簪小心翼翼放回锦盒,却没有立刻收起。手指轻轻摩挲着盒子的边缘,仿佛有些犹豫,又有些向往地低声开口:“父亲,女儿近日整理书房旧籍,偶然看到几卷残破的兵书,上面那些排兵布阵的图样,看着虽粗陋,却觉得……甚为玄妙。”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望向云毅,带着一丝属于少女的好奇与试探:“父亲,女儿……女儿能否闲暇时,翻阅一下府中收藏的兵书?女儿自知此求或许逾越,但……只是想多明白一些父亲平日所虑之事,哪怕只是皮毛也好。”
说完,她微微屏住呼吸,等待着回应。花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云舒微内心:成败在此一举!是把我当成异想天开的小丫头驳回,还是……?老爹,给点力啊!这可关系到你女儿未来的武力值和发展路线!)**
云毅确实愣住了。
兵书?
一个闺阁女子,想读兵书?
这请求太过突兀,甚至有些……荒谬。历朝历代,哪有女子研读兵法的?那是男子,尤其是武将的领域。他几乎要下意识地皱眉拒绝。
可话到嘴边,他看着女儿那双眼睛——清澈,却并不天真,里面闪烁的不是一时兴起的玩闹,而是一种极其认真的、带着渴望的光。他又想起她近来的种种。那份处理账目时的条理清晰,那份面对王氏刁难时的沉着反击,那份……连他也隐约感觉到的、潜藏在她温和外表下的锐气与力量。
**(云毅内心:她要看兵书?她看得懂吗?还是……只是好奇?可她近日所为,哪一件像是仅仅出于好奇?莫非……)**
一个模糊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济世堂之事,当真与她有关?所以她才会对这类涉及争斗、谋略的东西产生兴趣?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震。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儿。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优美,符合所有大家对闺秀的要求,可那挺直的脊背和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却又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同。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口。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像一道无形的墙,但此刻,看着云舒微,云毅忽然觉得,这道墙,或许并非不可逾越。尤其是在自家府内。
沉默了足有十几息的时间,久到云舒微几乎以为没戏了,云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其中杀伐诡道,非女儿家宜深究。”
云舒微的心沉了一下。
**(云舒微内心:要黄?】
却听云毅话锋微转:“不过……你既有此心,多知晓些道理,明辨是非,亦非坏事。”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府中西侧藏书阁楼下,靠东墙那几个樟木箱子,里面有些为父早年看过、或是搜集来的兵书战策,多为基础之物。你……可自行取阅。但需谨记,不得外传,亦不可耽误了日常功课。”
云舒微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立刻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女儿明白!多谢父亲!女儿定会谨记父亲教诲,只是阅览,绝不敢耽误正事,更不会外传!”
**(云舒微内心:Yes!成功了!兵书权限get!老爹威武!虽然只是基础款,但这就是从0到1的突破啊!军事理论课,我来了!)**
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那毫不作伪的欣喜,云毅严肃的脸上,终究是缓和了些许。他挥挥手:“去吧。夜了,早些休息。”
“是,父亲也请早些安歇。”云舒微捧着那个装着玉簪的锦盒,脚步轻快地退出了花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毅独自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
**(云毅内心:兵书……她到底想做什么?是福是祸?罢了,既然她有此志向,便由她去。在这将军府里,多看几本书,总归出不了大乱子。或许……云家的女儿,本就不该被寻常规矩束缚。)**
他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味在口腔中蔓延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而回到自己院中的云舒微,则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玉簪收入妆奁,然后目光灼灼地望向西侧藏书阁的方向。
**(云舒微内心:藏书阁,东墙,樟木箱子!嘿嘿,古代的武功秘籍,不对,是兵法宝典,等着,我来了!第一步,先从理论开始武装自己!)**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洒满庭院。获得研读兵书的许可,像一把钥匙,为她悄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这看似微小的一步,却意味着她真正开始触及这个时代核心的权力领域——军权。平静的将军府之夜,因着一个少女看似不经意的请求,潜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