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头鸟 第37章 年意

年三十一大早，镇上的集市早已人声鼎沸。卖年画的、写春联的、炸麻花的摊子挤满了整条街。徐嘉庆拉着许源去年货市场买烟花，两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卖鞭炮的大叔认得徐嘉庆，笑着招呼：“嘉庆仔，带朋友来买烟花啊？”他的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火药味。

“阿叔，要那个‘满天星’。”徐嘉庆指着架子上的烟花，转头对许源解释，“这个放起来像流星雨，你肯定喜欢。”

大叔一边取烟花，一边打量许源：“这后生俊俏，不像本地人？皮肤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

“他是许明叔家的阿源，”徐嘉庆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骄傲，“今年回来过年的。他物理竞赛拿了省第三。”

大叔瞪大眼睛，手里的烟花差点掉地上：“了不得！嘉庆仔，你总算遇到对手啦！往年都是你一个人出风头。”

许源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徐嘉庆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肘，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傍晚贴春联时，夕阳把老房子的白墙染成蜜色。徐嘉庆搬来竹梯子，许源在下面扶稳。奶奶坐在门槛上剥花生，花生壳在篮子里堆成小山。

“左边高一点，”许源仰着头指挥，脖子仰得发酸，“再往右些……好了！”

徐嘉庆低头看他，夕阳给许源的睫毛镀上一层金粉。他一时晃神，梯子轻微晃动了一下。

“小心！”许源赶紧双手扶稳，手心紧张地出了层薄汗。

徐嘉庆三下两下贴好春联爬下来，耳根还热着。许源自然地帮他拍掉肩上的灰尘。

“贴歪了。”许源指着上联说。

“哪里歪了？”徐嘉庆强装镇定，心跳还没平复。

“左边比右边高三指。”许源比划着，手指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修长。

奶奶笑呵呵地说：“歪了好，歪了好，新年就要不一样。年轻人贴的春联，有朝气！”

除夕夜，镇上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香气。徐嘉庆家吃完丰盛的年夜饭，大人们在客厅看春晚，两个少年溜到楼顶天台。

夜色如墨，远处不时有烟花绽开，像泼洒的彩墨。天台冷，徐嘉庆把自己的羊绒围巾解下来，分一半给许源。围巾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徐嘉庆身上的气息一样。

“冷吗？”徐嘉庆问，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消散。

“不冷。”许源轻声说。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零点将近，镇广场方向传来倒计时的声音。当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整个小镇亮如白昼。徐嘉庆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许源正看着他，眼睛映着漫天光华，亮得惊人。

“许源，我……”徐嘉庆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了。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车灯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天台，两人像被惊扰的鸟儿，迅速分开一些距离。

等摩托车声远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徐嘉庆清了清嗓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许源轻声回应。而在围巾下，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深夜，两人并排躺在天台的凉席上看星星。寒风吹过，许源轻轻打了个喷嚏。

“冷了吧？”徐嘉庆坐起身，“下去吧。”

许源摇摇头：“再待一会。”他的声音带着睡意，像梦呓。

徐嘉庆犹豫了一下，轻轻靠过去，让许源的头枕在自己肩上。许源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这样暖和点。”徐嘉庆轻声说，心跳如擂鼓。

“嗯。”许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但往他身边靠了靠。

夜空中的星星很亮，像撒了一把碎钻。远处偶尔还有零星的烟花升起，炸开，熄灭。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温暖，一个肩膀就够。

直到楼下传来奶奶的呼唤：“两个小的，下来吃汤圆啦！热乎乎的！”

两人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下楼时，楼梯很暗，徐嘉庆自然地牵住许源的手：“台阶黑，小心。”

许源没有挣脱。黑暗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掌心的温度互相传递，像这个除夕夜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