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之路甚是凶险 第29章 凤冠霞帔

慕西月却反驳道：“这丹药本就是用来救人的，他们没有了自可以向门中报备。”

顿了顿，又道：“反正你这身份也藏不住了！”

“把它吃了吧。”

她另一只手拿起一粒，朝墨玉口中送去。

墨玉看着她的同时，双唇微启，淡金色丹药落入口中。

一粒接着一粒，修长手指没留意碰上那柔软的唇，两人同时愣住，慕西月目光闪了一下，敛眸，却逃不开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的专注、炽热。

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还看。

墨玉却好像没有把目光收回的想法，慕西月渐觉脸颊发烫，只好硬着头皮抬起了脸，继续把丹药往墨玉嘴里送，这之后她愈发小心，生怕再碰到什么。

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墨玉的唇边却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慕西月的心里五味陈杂，将最后一枚丹药送出，目光落在墨玉唇角的那血迹上，那被血水浸染的发丝上，最后再次触到他腹前那大团的猩红，每看一瞬，她的心紧一分。

喉管似有什么梗住般，她开口道：“我……帮你清理下伤口。”

端来一大盆热水。

衣袖高高挽起，巾帕沾湿，拧了水分，她握着那温热的巾帕伸向墨玉的脸，一口气也跟着提了上去。

怪只怪墨玉生了长俊美无双的脸，一颦一笑都过于耀眼。

温热的毛巾在他唇边停下，将那已经凝固的血迹轻轻拭去，那造物主倾心勾勒的唇形恢复原貌。只是，此刻的它过于惨淡苍白，不复一点光华，一如它虚弱不堪的主人。

接下来便是那层层浸染着血水的衣衫了。

这可真是个考验人的活儿。

“衣……衣……”慕吸月硬着头皮开口，却仍是这副结巴的鬼样。

似感受她的窘迫，墨玉轻轻一笑，道：“我自己来。”

说着，便开始解起了腰带，可奈何那腰带扣得结实，他撑着双手弄了几次仍是无力没能解开。

昔日那修为通天的少主，此刻却连解个腰带都备受挫折。

慕西月伸出双手覆在了那苍白无力的双手之上，道声“我来”。

墨玉一愣，便感受到对方手指向着他掌心之下微勾，接着，他的两只手被轻轻拿起，摆在了他身体两侧。而后，那双素手再次伸向他腰间玉带，一扯一拉将其松开。

墨玉的喉咙滚了滚。

慕西月硬着头皮，再翻开她的衣襟，拨至他身侧，却顿了一下，一双手就那样落在他的两肩，而后，似下定决心般，抿了嘴，俯下身，结结巴巴道：“起……起……起起，起来一点。”

而后，一手揽过墨玉的后脑，一手扶住他的后背，将他上半身微微抬起，这期间墨玉也很配合，好让她将那脏了的衣袍扯出。

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贴得无限近，以至于双方都梗得跟个木头人似的，全程下来，两个木头人个个眼光鼻鼻观心，恨不得此刻眼睛长脚底，以免对上对方视线，泄了天机。

外衣、中衣皆已褪去，最后只剩下那贴身穿的纯白亵衣了，慕西月僵着头僵着手，将那亵衣也解开，入眼便是坚实的胸/脯，流畅的腰线，可随即便让她眉眼一抖的却是腹间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与伤口。

当她用巾帕拭去那大片的血污时，她的手便不受控制的颤抖。她仿佛看到那光剑贯穿墨玉整个腰腹时，墨玉血液喷涌的样子，她的心便跟着疼起来。当墨玉化出光剑朝向自己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他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无法醒来？万一没有人看到的他的纸条？万一她来得更晚？

她迫不及待想要问出心中所想。

可她看到他死死忍着疼痛，任她笨拙地帮他清理伤口，涂上药水，仍旧一声不吭的样子，哪怕她不小心戳到痛处，他硬是将那声就要出口的“嘶”给憋了回去……

她便再无法问出口。

沉重的话不宜在此刻说了，她心道：你醒来了，便很好。

一切处理完毕，慕西月将那被子给他轻轻掖好，清了清喉，唤道：“墨玉。”

“嗯？”

“以后——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告诉我，好吗？”

说出口的话竟有些沙哑，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如那初春的第一缕风猝不及防地吹了过来，拂在墨玉的心里，便反复流动，暖暖的，苏苏的，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直到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他亦不愿收了目光，笑意早在他眼角漾开，他回一声“好”，唇角弯得更深了。

慕西月默默呼出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沉默与尴尬，让她想逃。

低头看着自己同样血迹斑斑的衣裳，她终于想到了借口：“你好好休息，我……我……我也去清理一下。“

不等人回答，便疾步向门口走去，却又在靠近门口之时停了一下：“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疗养了两日，墨玉的伤势已大好，这惊人的愈合速度让众人又惊又喜。其愈合之神速，除了归功于那堆成“小山”的修元丹外，还因为墨玉本人精通疗愈之术，那便是快上加快。

然而，恢复得再好也不影响尺素顿顿人参、餐餐鸡汤地送来。

这日，墨玉在咕噜咕噜灌下那最后一碗十全大补汤之后，身形一闪，闪至半空，给尺素表演了一场剑舞，尺素站在廊下，只见天地间芳华满目，她看得呆了。

墨玉翩翩然落下，调皮一笑，问：“尺素，我这样可算痊愈？”

尺素微滞，反应过来，无奈一笑，终于松了口：“好了，我知道了，明日不给你准备药膳就是了嘛。”

墨玉满意地点头。

“但鸡汤还是可以多喝几天，”见墨玉神色变化，她抢在前头道，“对身体好，味道也不差。”

会腻的好不好，墨玉心道，可尺素的语气之恳切，又让他压下了那想要讨价还价的冲动，于是展颜一笑，点头道好。

一时无话，两人便立于廊下，看那天际风云涌动。尺素突然道：“不知道欣姨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七日之期未到，应是无恙。”

“还有四日，”尺素顿了顿，又道，“还有四日，我便要嫁人了，墨玉。”

她的声音不禁哽咽，那如琥珀般晶莹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

这时，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尺素跟着一滞。

那手掌在她肩头轻轻拍了几下： “不怕，有我在，我会全程护着你。”

这份温和，让人沉溺，可那点到即止的分寸，又叫人清醒。

尺素抿了抿唇，将头郑重一点。

墨玉，有你这句话，足矣。

自魔族围攻尚书府和琉璃阁的事情传开后，全城戒严，朝廷已在多个紧要之所大量增兵。

如今，哪怕是白日里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往来巡逻的官兵，然而，这并不能缓解官吏百姓们内心的惶恐，反而无时不刻不警醒着人们恶魔就在身边，并随时可能降临。

于是，人们再不敢随意出门，大小商户争相闭户，唯恐一不小心闯入恶魔视线，惹来血灾，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青洲国都洛水郡变得凄清冷寂。

这日午后，冷寂的西街却响起了一段轻快的歌声。

不，与其说是歌声，不如说是随意的哼唱，没有词，不着调，只是随着歌唱者心境一步一跃而发出的哼唱。

哼唱者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十五六的模样，一袭黑色打底，红色镶边和点缀的衣衫，绑几束黑色长辫子，束上红色发带，飘飘其间，她一步一跃哼着这不知名的曲调走在街道的中央，惹得仅有的三两行人和巡逻的官兵纷纷驻足。

但她也不在意，只顾往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街边一个衣衫破烂的流□□童那里。

女童也睁着大眼，望着这美丽欢快的年轻女子。

女子走了上去，蹲下腰，伸出一只手：“想要吗？”

伸开的手掌里摆放着的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银锭。

银锭在日光下闪着光芒，女童摸了摸自己的空瘪的肚子，肚子适时地发出饥饿的鸣叫。

“前面有个包子铺，可以买好多好多包子哦。”那女子指了指前方，笑眼眯眯道。

女童咬了咬下唇，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伸了出去。

可就在那小脏手快要触到银子之时，女子却五指一拢，倏地将银子收回：“你得帮我办一件小事。”女子鼻子一挤。

未牌时分，琉璃阁的守卫来报，说门外有个女童求见，且指名道姓要尺素亲自出门来见。

慕西月等人陪着尺素出到琉璃阁大门前，在看到那女童的瞬间，尺素的脸色便煞白。

女童的手里捧着厚厚一摞流光溢彩的衣冠饰物——凤冠霞帔！

慕西月上前，一把抓住女童胳膊，问：“小孩，这是谁给你的？”

“一个姐姐。”女童睁着大眼答，眼中流露出怯意。

“那个姐姐，人呢？”

女童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时，墨玉走了过来，蹲下挺拔身躯，温声道：“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怎么遇到那个姐姐的？她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

或许是被墨玉的容颜和气质震撼，女童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路遇那年轻女子之事一一交代。

众人听完，脸色皆沉，看了看女童手里那堆熠熠生辉的华贵衣服，一门徒道：“这是他们的提醒，也是挑衅。”

何尝不是呢？

众人陷入沉默。

“哪位是尺素小姐？”女童怯生生问道。

尺素愣愣地走了过去。

“姐姐说这些要亲手交给你。”女童将手中一摞向前捧出。

尺素头皮一麻，就待要伸出手，却被慕西月及时拉住，她运力施法，将灵力投射道那厚厚一摞，神色一松，并未发现异样。

如此结果，也让众人皆松一口气。

尺素沉着脸，仍旧伸出双手去接，就在女童将那厚厚一摞向尺素双手间放去，两人手掌相交的瞬间，尺素的眉眼突然微动，在那高高衣物之下，女童右手掌心一翻，一节指节长短的细长小物落入尺素掌心。

女童撑着大眼看向尺素，嘴巴无声地开合了两下，那一瞬，尺素懂了，她说的是“保密”，可旁人却未留意，即便看到也以为不过是那女童因紧张或者口渴等调整了下呼吸的下意识动作而已。

尺素的心里却如擂鼓般砰砰直撞。

之后，女童向众人道别，转身离去，众人亦转身回到阁中。

女童所不知的是，她走后不久，墨玉便暗中跟了过去。

一路上女童只是在街道上独自晃悠，或踢一踢路边小石子，或揪一揪池边野草，看来除了没有同伴也无甚特别之处。

至暮色降临，女童掏出身上的一点碎银进了家客栈点了好几个菜，饱餐一顿后便跟着店小二向楼上客房走去，看来是要在这里歇下了。

墨玉蹲守大半天也未见异常，且附近追踪不到女童身上所染的那魔族的气息，看来那接近女童的魔族确实不在这一带，墨玉方才转身回走。

他已识记了那魔族的气息，只要她再次在这一带出现，他都能感知。

然而，墨玉所不知的是，至夜深人静，那女童便从客栈走出，挑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向着城外那片莽莽丛林头也不回地走去了。

那方向便是不牢山锁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