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全师门都重生了 第24章 念想

山巅的风忽然停了。

方才还在拂动松针的气流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拢住，连悬在半空的晨雾都凝住了，化作细碎的露滴，一颗接一颗轻轻落在云岫的羽毛上。

那露珠带着山巅特有的凉意，顺着绒羽的纹路往下滑，痒得她忍不住抖了抖翅膀，小爪子在老枝上抓得更紧些。

她正歪着小脑袋，瞳孔里映着山巅那片近乎熄灭的暖光，还想蹦跶着往光晕再凑近些——方才那阵声音太特别了，不是风穿林的“簌簌”，不是鸟雀的啾鸣，是带着暖意的低语。

像有人隔着晨雾贴在耳边说话，字句清晰，却又悠远幻灭。

紧接着，光晕动了。

山巅那片模糊的、泛着微弱暖光的雾气忽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里投了颗石子，淡金色的波纹一圈圈往外扩散，将周遭的晨雾都染成了浅淡的金芒。

光纹中央，渐渐浮显出一道身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俊，周身裹着淡淡的光，走出来时，连青石上的苔藓都像是被镀上了层暖光。

云岫连翅膀都忘了收拢，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从光晕里缓步走出。羽毛被光映得泛着细碎的金，瞳孔里满满都是那道身影，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那人穿着件月白与浅金交织的衣袍，料子不是凡间常见的丝绸，也不是仙人惯用的灵蚕布。倒像是用凝固的月光混着晨露织就，轻得像云絮，垂落时衣摆泛着细碎的流光。每走一步，都有极淡的金芒从衣纹褶皱里漫出来，落在覆着苔藓的青石上，将潮湿的苔藓烘得微微发烫，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暖了几分。

衣袍的领口很宽，露出线条柔和的锁骨，颈间没有任何饰物，却在阳光斜照时，能看到皮肤下隐隐流动的光，像藏了条细小的星河，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头发没束成任何发髻，就那么松松地垂在肩后。也不是寻常生灵的黑色，而是极淡的银白色，像初雪落在松枝上的颜色，长及腰际。垂落时发丝轻得能被偶尔掠过的微风轻轻托起，发尾缀着极细的金芒，不是刻意装饰的珠光，更像是神力在体内流转时，自然从发梢溢出来的痕迹。

风一吹，几缕发丝拂过脸颊，露出的眉眼让云岫的心脏猛地一跳——太像了，和晏嵫太像了。

一样是微微上挑的眼尾，却比晏嵫更柔和，没有少年人特有的锐利，反而像浸在温水里的琉璃，瞳色是极浅的青金色，比山巅刚升起的晨光更透亮，看过来时，能清晰地映出云岫小小的雀形，连她羽毛上沾着的露珠都看得分明。

鼻梁秀挺却不凌厉，鼻尖圆润得带着点孩童般的青涩，偏偏唇线又很清晰，像刚绽的桃花瓣，哪怕不笑，也透着点软意；若是笑起来，嘴角会陷出两个极浅的梨涡，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却瞬间冲淡了那股神性的疏离，多了几分让人安心的亲近。

没有俯瞰众生的威严，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温和，仿佛早就认识她，只是隔了些时光才再次相见。

身形是少年人的挺拔，却没有过分的骨感，肩背放松着，不像寻常仙人那般脊背绷得笔直，反而像在山间散步的书生，每一步都轻得不会踩疼脚下的苔藓。

他的肩线流畅得恰好，没有男子常见的宽厚，也无寻常女子的纤弱，只像初春刚抽芽的竹，透着韧劲，又裹着温润的暖意，连带着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模糊了性别界限。没有半分粗糙，也无繁复的修饰，只透着干净通透的质感，指尖悬着一点极淡的暖光，随呼吸轻轻晃动。

“小雀儿，别躲。”

声音又响起来了，比刚才更清晰些，是种清润的中音。

像春风拂过琴弦，又像山涧流水漫过卵石，带着点笑意，暖意裹着通透，落在耳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云岫本想往后缩缩——毕竟是陌生的存在，可那声音里的熟稔感太强烈了，让她忍不住放松了翅膀，甚至歪着小脑袋，往那人的方向又凑了凑。

那人没再靠近，只是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拂。一圈柔和的暖光缓缓裹住云岫，像被浸在温温的泉水里，连羽毛都跟着变得暖融融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暖意里没有半分攻击性，反而带着种让人安心的熟悉，像她未化形时窝在神像肩颈处的温度，像体内偶尔涌动的那股无名力量。

下一秒，羽毛开始褪去。

像晨露蒸发般自然。灰褐色的绒羽顺着暖光的轨迹慢慢消散，露出底下白皙细腻的皮肤，小小的雀爪渐渐舒展，变成了纤细修长的手指，翅膀化作垂落的衣袖。

连身上的衣物都渐渐凝形——是她平时穿的那件素色仙袍，领口绣着细巧的雀羽纹，针脚细密，是盈堂冬天特意帮她绣的。

云岫惊讶地抬起手，看着掌心熟悉的纹路，指尖轻轻摩挲着——这是她化形后看了无数次的手，带着点常年握剑的薄茧，却比雀爪更灵活。她又摸了摸垂到肩头的头发，指尖能感受到发丝的柔软，再低头，看到自己踩在青石上的布鞋，鞋尖沾着点松针碎屑。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反应过来——她变回人形了。

“这……”她张了张嘴，声音还有点发哑。

眼前的人明明陌生，可那眉眼间的熟悉感、周身无懈可击的暖意，都让她觉得亲切，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又像早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她甚至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气息，不是草木香，不是香火味，是种类似阳光晒过的暖，又混着点晨雾的清，让人忍不住想再靠近些。

那人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眼底的青金色泛起淡淡的涟漪，指尖的暖光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别怕，只是让你变回习惯的样子，说话方便些。”

云岫定了定神，慢慢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那人脸上——近距离看，更能发现他与晏嵫的神似之处。

晏嵫的下颌线带着少年人的硬朗，而眼前这人的下颌线条柔和得像被月光磨过，没有过分的棱角，也无刻意的圆润，只透着种干净的温润；晏嵫说话时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而这人的声音是清润的中音，听不出男女。

“你……难道你就是……上古神？”

周身流转的神力、那份超越凡俗的气质，还有这与杳熹山山庙神像相似却更显温和的穿着——云岫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那人青金色的瞳孔里泛起淡淡的涟漪，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应了声：“按你们的说法，是。”

“那你……有名字吗？”

总不能真的就叫上古神吧？

上古神的指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的山坳——那里有袅袅的炊烟升起，白色的烟柱在晨光里慢慢散开，隐约能看到村民晨起耕作的身影，扛着锄头的汉子、提着竹篮的妇人，还有追在后面跑的孩童，满是人间的鲜活。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带着点悠远的意味：“没有。”

“没有？”云岫愣住了。

原来师尊没骗她！她一直以为是师尊忘了，或者压根不知道。

“当年以身化世时，没想过要留名字。”

他解释道，指尖的暖光随着说话的节奏轻轻晃动，像颗小小的、不会熄灭的星。

“生灵们后来叫我‘神’，叫我‘祂’，或是其他称呼，都是他们的选择。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需要名字来被记挂。”

云岫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晨光落在他银白色的发丝上，泛着细碎的金芒，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上古神转过头，嘴角陷出两个极浅的梨涡，像山巅的雪：

“若是你想叫，随便什么都好。”

云岫的脸瞬间有点发烫，连忙移开目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

衣料上的浅金纹路在光下更明显了，不是绣上去的，倒像是神力自然凝结的痕迹，比山庙神像上的纹路更鲜活。

她定了定神，指尖依旧攥着衣摆，心里那点关于止桓的疑问，像根细刺似的冒了出来。

她抬眼时，正好对上上古神温和的目光，青金色的瞳仁里没有半分催促，只像在等着她把话说完，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些：

“那止桓……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她又赶紧补充：

“他总说自己是你的意志，是你灵魂散落的碎片，还说复活你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上古神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惋惜。只是轻轻颔首，指尖的暖光依旧平稳地晃动着，声音清淡得像山巅的晨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通透：

“他是我的一部分。”

云岫的心轻轻一沉。

可止桓的偏执与狠戾，和眼前这尊神的温和通透，实在太矛盾了。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攥得更紧，又追问：

“可他……他杀了杳熹山的仙人，还想献祭我、献祭整个师门，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复活。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上古神摇了摇头：“他把自己的执念，当成了我的意志。”

她往前挪了半步，站得离上古神更近些，山巅的风偶尔拂过，能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暖香。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的神力会在我身上？止桓说我是‘最完美的容器’，说只有我能让你复活。”

上古神看着她，平静地说：

“不是容器，是‘念想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