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而言,我更加喜欢比较正常一点的伊然,而不是对待学习如此疯狂的陈达天。陈达天每天基本上不离开座位,个子不高,体型也很大。就算是散步也会在怀里揣本书,边走边看,眼镜片厚的看不到眼睛,喜欢争强好胜,每次一旦伊然考过他,他就拿平蓝的卷子做研究,再从中挑些错误,俨然不够君子作风,可是陈达天读过的书籍,还有肚子里的墨水却是令我们叹为观止的,所有人对他负面多过正面的情绪,他再认真,再风光,也没有人想成为他。只因为陈达天和其他人不在一个生活频率上,而且似乎他读书也没有获得等量身心的丰富,似乎读过的书只是读过,记在脑子里却不是记在心里,没有影响他整个人,这不是我自己的看法,因为周围的人都对陈达天存在的普遍目光短浅的看法,老师也不例外,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对他的资格在哪里,人家的成绩明明好得没话说。而伊然表面上把竞争看的淡,也不是不在乎,暗地里也是和陈达天较着劲儿。
“老板在后面!”卫蓝提醒我,每次总是她先看到老板的存在,我真是服了她,课上又不做亏心事还时不时往教室后门看上几眼。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确信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赶忙缩回了身子,正襟危坐。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我还是做出了小人姿态。时值褥夏,教室里前后两扇门都打开,在学业最紧张时刻的开端,“老板”经常搞突然袭击。
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这次的诗歌题你们令我太失望了!”讲台上语文老师慷慨激昂的脸色红润,用手扶了扶眼镜,又露出了一点笑容,“元稹的这首闻乐天......”又卡壳了,她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文案又抬头正经说起来,“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得考过三次了吧,看看你们是怎么答得?”
类似的话听过好多次了,每道题确实都是似曾相识,可是我们总是在原来栽过跟头的地方再摔一次,一次比一次疼。小女人刚刚生完孩子,据说这才是女人最爱美的时候,修完产假几个月回来,她原来保守的着装变得极为奔放,短裙短裤甚至旗袍经常被我们私下里议论。最近她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时髦多了,卫蓝说是刚刚生完孩子会特别爱打扮的缘故。卫蓝经常跟我谈有关于女人品味的东西,都是她讲我听,这点都比我妈强。我跟妈妈聊起卫蓝这点的时候,我妈不以为意的回说,女人只要学会逛街,不愁没衣品。我的衣品被众人视为很差,回想再更年轻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以德智体美全部发展为目标,每次逛街不是运动鞋就是运动裤,形成惯例一直到现在不敢改变穿衣作风,从来都不敢买淑女式小裙子,每次运动会必报名,虽然很少得第一名,不过总在前三,名字也会在广播里被念出来,好歹被人听在耳朵里能够虚荣一番。
“残灯无影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我一直喜欢后面的两句气势,然后喜欢一遍一遍的读它。
“诗眼是“惊”,表达情感的作用是很简单的,应该这样答......”讲台上的小女人看着手里的答案讲的滋滋有味,她特别信奉自己手里的答案,我想她也不知道那答案是谁写的,到底对不对。
“如果元稹知道我们是这样读他的诗,他该是怎样的感觉?失望,心痛?”我总是喜欢考虑这样的问题,有些怨妇的味道。是谁在高呼“教育不能太功利,爱和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某一天突然发现身边有好多个方仲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某一段时期没落下来,但我知道也并不是爱和自由可以解决的,而是个人的情绪,是一种希望活在群体之中的正常情绪。如果能够正视这样的情绪还有这样的情绪带来的后果,也能活得很开心,像我或者卫蓝还有其他的许多人,在小县城初中的时候能考前几名,可是到了这人才济济的重点高中,成绩却到了中游,我们好像都是方仲永,引以为傲的总是想当年。
“袁玫把你新改的答案读一下!”只有自己的名字能把我从走神的境界中拉回来,叫我起来肯定是因为我又上了她特别关心的黑名单。
因为自怨自艾,我走神还没想好,其实就算让我认真想,可能我也写不出完美答案,那种对待试卷和学习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很久都没有过了。卫蓝把她的卷子偷偷地递过来,幸亏有前面一大摞书挡着,一切动作悄无声息。
我尴尬心虚的脸红,紧张断断续续的读着卫蓝还是不够简洁的答案,急中生智我做了简化。
“老师,袁玫拿的是卫蓝的卷子!”坐在伊然前面的向群大声说完后,斜着身子悻悻的看着我,脸上是怪笑。
“王八蛋,我又怎么惹你了?”我心里满是委屈的疑问,狠狠的瞪着他,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笑话。
“坐下吧!”小女人很失望。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小女人失望看我的目光,百味杂陈。即使我讨厌自己这样过分的在意别人看我的眼光,可是我却对自己毫无办法,无法忽略别人对我的失望。
向群,又是你!向群是我的大冤家,不知道上辈子我欠了他什么。我总是不明白他,在我的心里,他有时候是可以依靠的大哥哥,可是他总是把他最不靠谱的一面展现给我,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他,我都拿他没办法。换言之,现实世界中,我跟他没法处,虽然在游戏里,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好队友。
“来,叫哥!”向群的座位离我很近我们不同列只是同排,闲暇时他总是这样跟我说话,居高临下,样子屁屁的,一副把我踩在脚下的样子,虽然这样,但我却不会顺他行事,我明白他只是想逗逗我,然后让我在意他。不过我从来没有“屈从”于他,叫他一声哥,虽然他确实比我大,但是我总是觉得叫他一声哥比自己身上掉块肉还难受,更何况这是在学校,叫声哥肉麻死别人。我们的座位每隔一月总是调换一次,我喜欢向群离我最远的那一个星期,虽然过得总是很快,但是耳根子总算是清静几天。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是怎么惹着你了!”坐下后在同学们的哄闹中我小声嘀咕地抱怨,愤恨得盯着向群。就算再怎么开玩笑能不能不要让我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出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口舌。
下课后向群把座位移到我身边,拿着一本练习册,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叫我哥,我就继续这样对你!”我都懒得反驳他了,他又嘻嘻地对我笑,“你给我讲讲这道题!”我瞥了一眼,是数学题,直接跟他没好气地说:“我不会。”
“我就知道你不行。”他的目的达到了,把座位转到了伊然的身边,无比亲切地问:“伊然,这道题是怎么回事?”伊然好像从来没有对谁发过脾气,即使是面对如此难缠的向群,所以每次向群在我这碰了壁他就乐呵呵地去找伊然。我讨厌伊然的仅这一点,每次向群在我这没得到好脸,到了伊然那便是如沐春风,伊然是那么尽力地做一个完美的人,能容忍得了向群这个烦人精。向群的成绩比我差,他好多的鬼机灵都没用在学习上,他喜欢突发奇想去做一些事情,上着数学课他可以写作文,上英语课他可以在底下哼哼唧唧地唱歌,虽然这样,但是任课老师还是对他很有耐心,嬉皮笑脸的他颇得各位任课老师的欢心,尤其是女老师。从来不知道他的家世,不过他似乎从来都不头疼他的未来。
我不喜欢向群,仅仅限于在学校里,在学校里能有多远离多远。就算离得我再远向群都不会停止他对我的骚扰。每次他在我身边,总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他什么都愿意跟我说,有时候说得很私密也不在意,以至于有一天卫蓝都很不好意思地问我:“袁玫,向群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虽然我嘴上敷衍着,但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感觉得到,向群是有点喜欢我,也可能不只是有点。可能因为这份苦心,我怎么也讨厌不起他来。我总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骂他装作很讨厌他的样子,不知何故。
是的,你们应该听出来了,我跟向群还有一层学校之外的关系,我们周末回家的时候会玩同一款网游,名字叫做枪火联盟。嘎嘎上分当然很爽,但我更喜欢处于弱势反败为胜的比赛,那种比赛令人难忘,这种情况下几乎不能有任何失误,还必须有恰到好处的操作和反应,我跟向群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比赛体验,这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在学校里我们像是冤家,但虚拟世界我们是和谐的战友。
我们每周都组队打游戏,但是回到学校我们从未讨论过,有时我都怀疑跟我组队的人到底是不是向群。
在我的心里,有那么一个人承载着我对未来的所有幻想,他不是向群,他叫白晋熙,是一个有点非主流气质但并非“非主流”的男生。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一个非主流的人。
班里好多人莫名其妙地知道,向群可能也知道,也许是我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眼神和心思。可是那个该知道的人却不知道,或许是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