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 第29章 逾矩

钟缈手掌托着换洗的衣裳，眉头轻轻往上，脸上的弧线好看的扬起，“许队刚才有没有偷听我说话？”她直白的问话让许序秩原本冰凉的脸上多了一丝情绪，两人的身高差让她微微低下头，“没有偷听。”不算是正面的回答，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钟缈听出对方不想答，也没有再问，而是抬眸笑了笑，“谢谢。”

许序秩微微让开身子，又指了指右侧的卫生间，“只有一个卫生间，担待。”

“已经很好。”钟缈视线微沉，尽量维持着原本的笑意，她最近几年一直睡在那种集体宿舍里，周边是嘈杂的声响，穷是一回事，最大的缘由是她不愿意自己过分安静，她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全部静下来，人便容易胡思乱想。可现在，许序秩给了她一个安静的房间，甚至这个房子因为只有一个卫生间，对方还会主动需要道歉。

钟缈顺着许序秩指的方向转身，又觉得该说些什么，于是道：“许队洗过了没？”其实这话多少有些废话了，因为许序秩还穿着外出的衣裳，整个人身上也不是洗完澡后那种清爽的感觉，当然，即便这样，许序秩身上还是会有一阵悠然的香气，钟缈不曾提过。

“许队喷香水吗？”

“嗯？”许序秩被问得有些懵，但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钟缈的笑意忽然有些尴尬，眼眸处的流转不自觉的小幅度抖了抖，倒是让不爱笑的许序秩莫名有些想笑的感觉，“我不喷香水，你去洗吧，等你洗完我再洗。”

钟缈关上门，许序秩自觉的也将她的房门关上，而后坐回到沙发处，刚才钟缈在屋内的话，她听到了，但不算清楚，门的隔绝加上她原本就没有偷听的意思，唯一躲不过的便是“赵姐”两个字。

许序秩自然很容易想到，赵姐就是赵子慧，这两个人有联系毋庸置疑，但钟缈遇到事直接去找赵子慧，这倒是许序秩没想到的，她看着屏幕里的广告，夏日的广告都是清凉通透的饮品为主，许序秩忽然也有点渴了，可刚才茶杯已经洗掉，她懒得再泡茶，于是走到冰箱处，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沁凉的滋味比广告还要凉上一些。

许序秩走到窗边，看向刚才大排档的方向，记忆中那份纠结感又跑了出来，她很难表达，当时看到钟缈和那个人面对面站着的紧张感。

直接跑下去两个人会不会已经消失，这样看着又似乎于事无补，太多的心理波动让她整个人焦躁不安，但幸好最终，过程虽然惊险，但钟缈没事，耳边能听到后方洗澡的水声，稀稀落落，将原本静谧的夜熏染的有些湿意。

钟缈出来，便看到许序秩站在窗边的背影，她右手拿着一杯冰水，钟缈视力很好，所以对方掌心因为冰凉而跑出来的红晕让她忍不住走了过去，她拍了拍许序秩的手臂，“不冷吗？”

许序秩捏了捏水瓶，低头看了眼，“还好，”说着，倒是将那瓶水放在了窗台处，手自然的搓了搓，“洗好了？”

又是明知故问，钟缈带着湿度的头发适时的有一滴水跑了下来，落在许序秩略微前伸的手背上，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过去，钟缈看到许序秩特别自然的将那滴水轻轻抹开，但也许看得太细了，还是觉得抹得不干净。

钟缈忍住帮忙的念想，微微直了直身，问道：“我其实想问下，你明天几点起床？”

见许序秩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她解释道：“我不可能等你主人出门了，自己还睡着，明天我和你一起出门，还有，你爱吃什么早餐，我明天做一点。”

“即便是白天，也没那么安全，你可以在这里住着，然后找一份稳定一点的工作。”许序秩以为钟缈还是原来的外卖的工作。

钟缈听出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现在没送外卖了。”

许序秩想问，不送外卖，那你干嘛？但终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逾矩的嫌疑，所以只是抿了抿嘴，“反正不用纠结我起不起床，你按你平时的习惯来。”

钟缈见她不愿意说，便也没问了，她嗯了一声，“那我去睡了。”

“钟缈。”钟缈刚转身，许序秩又喊了一声。

“嗯？”

又一滴水落下，砸在钟缈身前的一个位置，许序秩自然的挪开眼，“你头发要吹一下，吹风机我给你。”说着，她走到电视机柜前，蹲下身，打开抽屉。

接过吹风机，钟缈笑着，“谢谢。”

一时无话，许序秩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钟缈的脸则是笑得有些僵硬，一个像是舞台下不配合的观众，一个像是演了许久喜剧莫名疲乏的演员，在各自的岗位都提不起兴致。

等许序秩洗完澡回到房子，她才有些恍惚，前面的两个小时，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

将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怀疑对象的人请进了家里，何况这个人还有能力让自己心烦意乱，许序秩皱了皱眉，她恍然发现，连吹风机，她也给了人家，于是不得不用干燥的毛巾又一次擦拭着凌乱的湿发，一次又一次。

平时爱熬夜的人，在那一夜睡得格外香，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完全干透，等再睁开眼，便听到门外有乒乒乓乓的动静，职业的习惯让她陡然清醒的坐起，恍然间意识到这个房子里多了一个人，于是又不得不重新缓神，怕冲出去的模样冲撞了对方。

她坐到床边，深呼吸，再开门，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了，钟缈此时正将一个小锅放在桌上，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煮了点白粥，可以吗？”

许序秩大概停滞了两秒，才答道：“谢谢。”

彬彬有礼，倒更像她才是客人的模样，钟缈笑了笑，昨天丢失的笑容似乎又回来了，她走过去，抬起头，看着许序秩，悠悠道：“原来，早晨的许队，长这样。”

而此时，许序秩脑海里，又出来那两个字，“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