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 第25章 喂 钟缈

到钟缈离开，许序秩都没明白自己刚才那些坦诚和问题的目的在于什么，她好像每次在遇到钟缈后，整个行为路径就会偏航，脑海里的思路被像一团不知何物的东西轻轻揉捏，于是干净的线条被搅合在一起，而每次钟缈离开以后，她又会慢慢清醒，有时候甚至会懊恼，而此刻，她更多的是在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的关心对方？

为什么自己会尝试着揭开伤疤给这样一个甚至不算朋友的人看？

许序秩的父亲，也是一名人民警察，从小，许序秩便觉得，她的父亲是一个极好的人，好像无论遇到了什么难题，邻里总爱让他出面，而她的父亲，也总是那样，只要是别人家遇到了问题，他就会跑在最前面。

她问过父亲：“爸爸，为什么别人家的事，你也要那么关心。”

她爸爸当时摸着许序秩的头说：“因为，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警察叔叔，这是许序秩从小课本里的知识，那是正义的象征，是无畏的象征，也是爸爸的象征。

只是那样耀眼的父亲，却也在同样的耀眼中，永远离开了许序秩，她家附近有一家工厂，那个夜里，他的父亲拎着家里的灭火器，跑进了那份耀眼中，原本应该是来得及的，可那些平时说父亲好的人甩开了多余的灭火器，往外跑来。

他们甚至在混乱中将那些纸箱甩开，火势有时候便是那样，更多的火焰点燃易燃物，一瞬间的事。

许序秩喊着：“爸爸，你快出来。”

可就是来不及了，永远来不及了。

那个回忆就像许序秩生命中的一个伤疤，到后面，也成了她警徽上永恒的烙印。

“你还是要跟你爸一样。”妈妈曾经那样说她。

许序秩走上前，拥抱妈妈，“我不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在走她的正义之路，那条路和父亲的一样，又不一样，她的路，会更懂得保护自己，也会更冷漠，没有那么多左邻右里会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爱笑了。

可遇到钟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变了，曾经的冷漠在更凉薄的笑意里竟是被慢慢的消融，钟缈很爱笑，她总爱昂着头和自己说话，喜欢来不期而遇中小小的惊讶，那些时候许序秩其实很想告诉对方，演技很单一，不要笑了。

可终是从来没说出口，而是配合着那样的表演，彼此都戴着面具，你来我往，更让她难过的是，她们甚至在各取所需。她需要得到一些信息，可钟缈需要将自己所得到的信息以某个方式传递给自己，这样一来一往，两人又好像变成了朋友。

可终究不是朋友，许序秩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刚才她为了和钟缈多说话，不仅用湿巾擦拭，又用干的纸巾擦了好几次，此时手机亮了一下，她低头，看到一条信息，点开，“谢谢今天的泡面，虽然只是泡面，但能和许队一起吃，我很开心。”

许序秩眨了眨眼，钟缈也不过下楼五分钟，她冲到电梯前，指尖在按到按钮的瞬间，又停滞在那，身形微微躬着，而后挺直一些，她转回身，又走了回去。

她走到窗口，城市的夜总能看到很远的地位，女孩站在公交站口，头轻轻低着，许序秩站在那，许久，直到看到钟缈往小区门口的方向看去，那个动作又是一个停顿，而后，似乎放弃了，往回走，到路口，绿灯，钟缈穿过街道，不再是原本14路的方向了。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不需要乘坐14路。”许序秩想着。

她将窗帘里露出的光重新掩上，坐回到餐桌边，钟缈最近出现的概率比原本又多了很多，那个白色帽子的人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就这般想着，许序秩又有些难过起来，明明合理的怀疑，思路又不知不觉到了担心的境地，她是入了魔吗？

她站起身，不再考虑案件，甚至走到电视机旁，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似乎不愿意合作，她按了好几次，那画面才弹开，许序秩轻叹气，而后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机，回复道：“不用谢，如果有任何事，随时可以和我说。”

她终究是选择了退步，也不知这步已经退到了哪里，她连钟缈居住的大方向都没有，却已经邀请对方来家里吃了两次饭，即便有一次，是简单的泡面。

许序秩抬眸，看向电视，最近的主流电影，盗墓片，死亡的气息在音乐中缭绕，她看着画面中恐怖的人影，由远及近，主角仓皇的逃跑，另一个主角飞了出来。

好像每个剧目都是这样，有人脆弱需要保护，有人会当那个护花使者，许序秩不觉得自己是护花使者，她保护不了任何人。

她将电视按灭了，她从来不喜欢灵异的东西，不是胆子小，甚至在她父亲刚去世的几年，她会奢望这世间有鬼神，可睡觉前的期待在醒来后总是分崩离析，于是期待不见了，原本的奢望也慢慢的被默然给代替，她不信鬼，也不怕鬼。

许序秩不怕，但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不怕，就像那个1802室的阴暗，有人因为做了不对的事，便用这种方式封锁鬼怪，那个人觉得，这样的方式，能将所有的罪恶封锁，亦或者，那些鬼便不会找到自己。

至于为何是1802，大概楼上的十八层和地狱的18层一样，两个以地面作为媒介，相辅相成。

钟缈轻轻仰了仰头，看着刺眼的街灯，唇角带着笑意，“果然是冷漠的人。”

夏日的风吹过，不冷，但钟缈还是缩了缩脖子，脚步忍不住加快一些，手机也被拿出，看到熟悉的号码，接通，“喂……”

话音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钟缈此时已经走到一家大排档的面前，她忽然停住脚步，一个转身。

电话那头许序秩的声音还在那：“喂，钟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