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 第8章 第八夜

晨光熹微，街道安静。

凌晨五点，并没有客人，孟灼关了店面，前往街头的花店。

南星花店，店内亮着谈谈的灯光，没有来往的客人。

门店装修朴素简单，牌匾同其他店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店门敞开着，室内物件摆放一览无余，花束摆放整齐，只是这店内花的品种稀少，只有白玫瑰与红玫瑰，并没有其他的品种。

当真奇怪。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要买花吗？”门里出来一个女人，一袭白色长裙加身，黑亮的头发垂至腰间，精致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她眼角有着细细的皱纹，不仅不显老反而增添了些许温柔亲和。

看着女人，不禁唏嘘，面对岁月，时光待人很公平。

“你店里就只有玫瑰花吗？”孟灼问出心中疑虑，卖花不说品种齐全，也该提供多种可供客人选择的可能。

女人面色一顿，看着孟灼一会，面容依旧含笑，像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她指着身边的花，道：“这位先生，你真会开玩笑，本店有茉莉、康乃馨、百合、兰花等诸多品种，花店怎么可能只有玫瑰呢。”

店内确实全是玫瑰，除了颜色不同外，并没有女人口中说的那些花，难道是他眼睛的问题？

孟灼下垂眼睑遮住眼里的疑惑，随即点点头，神色依旧如常，环顾一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看仔细了室内的所有的花束。

孟灼拿着女人声称的茉莉花闻了闻，没什么味道，问身边的女人道：“你是老板？”

女人声音温和：“嗯，我是。先生要什么花，要包起来吗？”

“老板的店面只在晚上营业吗？我白天路过的时候看着店面关着的。”

女人双手紧握，好一阵才道：“先生，本店一直是夜间营业，素有深夜花店的称号。”

“哦，这样呀，那给我包一束花吧，送给……朋友的。”孟灼突然想不起该送给谁，身边比较亲近的也就梁小斌一个，就送给他吧。

“好的，先生，您稍等。”女人精心挑选花束，俨然一副专业搭配的模样，修修剪剪，精心包装。

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女人却精心搭配了很久，送给朋友，玫瑰并不合适。

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还是自己眼睛的问题，孟灼想不明白。

“先生要卡片吗？我们有各式各样的卡片任其挑选。”女人温馨提示，态度一直很好。

“不用了。没什么想写的。”

“欢迎先生再次光临，先生慢走。”

孟灼还是第一次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招摇过市，不过天色尚早，街上并没有什么人。

店内花束摆放正常，家具正常，经营时间是奇怪，却也没有谁规定，花店一定要白天营业。

唯一值得深究的是怀里的这大束玫瑰和那个女人。

孟灼沉思这会，回头看店面时，店面已经关门了，未到凌晨六点，这是不是关太早了？

耽误了些许时间，小卖部不能长时间关门，孟灼打算将此事放一放，步履匆匆，准备回店里，这事可以下班后在仔细琢磨。

小卖部在对街，要穿过一个红绿灯，孟灼停在斑马线前，抬头看时，正好是绿灯。

街道并没有几辆车穿过，鸣笛声都没有，孟灼抬步踩在斑马线上，横穿马路，眼睛望着花束出神。

“滴滴！！！”卡车猝然响起撕裂的鸣笛声。

孟灼定在原地，恍若隔世。不知什么时候，一辆大卡车向他驶来，他看着卡车急速逼近，看着卡车司机惊恐的表情。这一刻，他依旧面色如常，神色平静，死亡面前，他有着超脱的坦然。

“孟灼！闪开！”

孟灼倏地惊醒，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那个声音很熟悉很悲痛，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听过呢，即将面临被卡车撞的刹那，他想的却是藏在大脑里如同黑洞深渊的地方，那里藏着他一直追求的答案，只要想起它，看清它，他就能知道他自己是谁了，就记起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了，尽管他不知道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可是，好痛苦，孟灼手指捏紧，发出一声无比痛苦的呻.吟，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那片深渊里有随时吞噬一切的危险，通往哪里的路径布满荆棘坎坷，向前一步就会被荆棘藤蔓缠身止步不前。

一瞬间，时间静止，世界安静。

卡车近在咫尺，停在距离孟灼拳头大小的地方，卡车司机保持着惊恐的表情，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周围的车辆，以及红灯数字，就连风都停止了。

孟灼抱着花看着这个静止的世界，在卡车发动之际，他被瞬间移动到人行道上，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环住了他，怀抱很紧，仿佛要将他嵌入骨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是傻子吗，傻站着等车撞，不知道躲开吗，你这个小笨蛋！”声音带着怒意却没有指责。

声音很熟悉，原来是周旋呀。

孟灼安静听着周旋的一通数落，有些新奇，这人好像很担心他。

“你是担心我吗？”孟灼不确定的询问。

“……你，”周旋肚里长篇大论的遵纪守法与安全同行的交通规则才说了一半，就被这一句不温不热的话给噎住了。

他此生唯一的未知数，就是眼前这人。

一句话足以气死他。

他长长叹气一声：“算了，不说你了，说再多，你也不会听我的。”

“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我走的时候是绿灯的。”孟灼神色复杂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他没有色盲，不会看错。

“嗯，我知道，是有东西在捣乱。”

“有东西，什么东西？”

非人类吗？

周旋松开环着腰间的手，看着两人中间被挤得稀碎的玫瑰，在变形的状态下依稀存留之前的几分娇艳模样。

“这花送谁的，送我的？”周旋接过花束，低头闻了闻，没有味道。

他数了数花的数量，眸子亮着深色的光，声音沉沉又情绪不稳：“……十九朵红玫瑰，小矮子，你这是……对我一见钟情吗？”

孟灼张张嘴，看着周旋眼尾上挑与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担心此时否认会不会让它们纷纷劈叉。

周旋说这是玫瑰？

孟灼立声问：“你看到的也是玫瑰花吗？我随便买了一束花，明明只有玫瑰，可是那个花店老板非说这束花里有康乃馨，满天星什么的，我还以为我眼睛有问题呢。”

“花店？哪个花店？”

“就街头那家南星花店。”孟灼指给周旋看，“我觉得花店有些奇怪，就去看看，然后发现她店里除了玫瑰就是玫瑰，我还以为是我眼睛的问题呢。现在看来，是她睁眼说瞎话。并不是我的问题。”

周旋面色一凝，看着花店的方向，那个门店冒着团团黑气，阴森又死气沉沉。

方糖街道上多个垃圾桶他都知道，这家奇怪花店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他眉头一蹙，看来晁大锤说的没错，地下有东西不安分了。

动身一探究竟前，他蓦地回头，顿时嫌弃手中的残花败柳，塞回孟灼怀里，说道：“随便买的？所以说，这花不是送给我的，那是送给谁的？还是十九朵玫瑰？”

“……不是特地买十九朵玫瑰送给谁，花是花店老板包的，我说要送给朋友，可她店里只有白玫瑰和红玫瑰，所以就是一束玫瑰了。”孟灼见周旋沉下来的脸色，不知怎么的，解释脱口而出。

周旋脸色好了些，却也没多好，他神色严肃地看着花店的方向，拉过小矮子的脑袋，在他额头亲了亲，没有多做停留。

一团白亮的光环着孟灼，是一层透明的保护环。

“在店里等我，一会就回来。”周旋说完，大步向着花店走去。

孟灼犹如风中呆板的电线杆杵在原地，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露出了平时从未出现的情绪，惊愕与局促，卷翘的睫毛抖动着，微白的肤色出现一层淡淡的粉。

他被亲了！

周旋亲了他的额头！

他的心率有些快。

周旋的唇是热热的……

等等！

周旋的职业……亲人额头是不是要收费？

坏了，他消费了！

周旋收费是不是很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