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 第34章 第三十四夜

传闻有种以命换命的禁术，食人精血得以续命，此禁术有违天道且被称为邪术，古时便被禁用销毁，现世知之甚少。

老人身上绑着锁魂链，正瑟瑟发抖痛苦不已，锁魂链为千年寒铁炼制而成，有寒冰刺骨之效，非常人所能受之。她刚吞食充足的精血，体态虽老迈，体内五脏六腑却焕然一新如同精壮的成年男子，现被铁链所困，全身结霜嘴唇发紫，虽不足以致命，却置身冰天雪地被冰冻一般。

古宅一案尚存许多疑问，晁大锤自然不会草率地要了她的性命。

晁大锤嘴里叼着根烟，坐没坐相地翘着个二郎腿，审视脚下活了百余年的怪物，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怪物，漫不经心地说道：

“庄如烟，是你的名字吧。”

听到名字，老人受到刺激，抱着头强烈否认：“我不是，我谁也不是！”

“好好回答，问什么答什么，说多余的废话只会让你吃尽苦头。”晁大锤说，“你罪孽深重下了地府不会好过，不过只要你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会让锁魂链松绑一些，给你喘口气。”

身上缠绕的锁魂链随着主人的意念又紧了紧，便听到骨头咔嚓咔嚓作响。

铁链越勒越紧把庄如烟捆成了一个大号粽子，全身骨头如蹂.躏一堆泛黄的树叶般咯嘣脆响，断骨之痛何其难忍，任由她如何求饶，也无人理会，才老实承认：“我是！”

早如此识相，多好。锁魂链可是千金难买，勒坏了地府又没有补贴。晁大锤对穷困潦倒的地府的抠搜行为一顿哔哔叨叨。

“接下来是你的活，这庄家古宅及沈家两姐妹之间的联系，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让人脑壳疼，我是理不清了，全靠你了。”晁大锤主动让出主位当起了旁听，就像一个垂帘听政的太上皇，姿态说不出的轻松潇洒。

孟灼没理他，只是盯着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喊冤求饶毫无悔改的怪物，苍老又可怜，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老人，剥夺了多少人的性命，脆弱的衣壳裹着贪婪肮脏的灵魂。

甭管多么可怜卑微的姿态，也不会换来一点哪怕分毫的同情，农夫与蛇里受伤的蛇也很脆弱也毫无威胁。庄如烟想用这一招骗取孟灼同情，她真是大错特错。

孟灼面色未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严肃地开口问道：“花娘和小女孩们身上的衣服是你做的吗？”

“花娘？我不认识她。”

“那沈家两姐妹呢？”

庄如烟摇头否认。

晁大锤见不惯孟灼这么温柔的审问方式，现下颇为不耐烦地控制锁魂链又勒紧了几分，见庄如烟痛苦难耐不停求饶，这才厉声威胁道：“我劝你想好再说！”

“饶命呀，官爷。我真的不认识她，我从未出过庄家村，认识的人就庄家村里百来户人家，庄家村的确没有一个叫花娘的人，不信你们大可去问。求求官爷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贪心苟活了几十年，我害人也是迫不得已的。”庄如烟哭声不断，听者动容。

杀人犯都说自己被逼无奈，杀人也是迫不得已，好一个被逼无奈迫不得已！

不过，她的语气与说话的神情，不认识花娘，不像有假。

孟灼蹙额，猜测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而村民依旧把你奉若神明，料想那些抬上祭台的人若死了，就算村民再愚昧无知，也不好忽悠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庄如烟闭口不答。

晁大锤一声吼：“快说！”

吼声震天雷响，孟灼暂时性耳鸣。孟灼算是知道周旋为何看不惯晁大锤了，换他，他也好想打人。

孟灼找出石室内与庄园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接着道：“我猜，你刺绣了得做衣服也精巧奇特，而这种衣裳有奇特的功效，穿在没有灵智的灵魂身上，便可让他们像活人一样现形拥有躯体，只是弊端便是，他们只是一个木偶，没有感情没有思考能力不吃不喝，就像仙人一般。于是你便编造一个成仙的谎言，告诉村民，只要把你指定的人抬上祭台，那人灵魂便可以通往极乐世界成仙，而剩下的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所以，这身衣服，是为庄园早就准备好了的。只是事发突然，你未来得及给没有灵智的庄园穿上衣服，庄园便恢复灵智怨念强大冲破了石门，这才让村民撞见了你食人精血的丑态。我说的对吗？”

“还有这种神奇的衣服？”晁大锤持怀疑态度。他算见多识广的，他没见过的，一定是孟灼瞎编乱造的，目的是为了炸出庄如烟口中的实话，他心里这么想着。

这么隐秘的事，是庄如烟一辈子最大的秘密，居然被眼前的少年轻易猜测出来，庄如烟面露惊讶，犹犹豫豫间被晁大锤凶狠的眼神一瞪，吓得浑身发抖这才承认：“是，官爷聪慧，全猜对了。”

“等你将人残忍杀害，吸干他们身上的精血，套上你做的衣裳，他们就变成你手里的容颜不老的木偶。这样荒谬的成仙说法应该骗不了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吧。所以知道又重视祭祀之法的人大多是村里没有文化思想守旧的老人对吧，而被你挑中的祭品，大多是父母双亡，死后也无多少人关心的弱势群体对吧。”

见庄如烟点头，晁大锤气不过亲自上前踹了她一脚，怒道：“你这老妖怪，谁告诉你这么邪门的续命之法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姐姐不知从哪弄来的，我自小先天不足身体弱，家里找了不少名医大夫都治不好，我与姐姐最是亲近，她不忍心我受病痛折磨，到处托人寻找能治先天之症的偏方，她是从何找来的，我也不知晓啊。”

“所以，你就杀害了她？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晁大锤咆哮。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是土匪头子杀了她，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是无辜的……”

庄如烟躲躲闪闪，拒不认除了庄园之外的受害者是她所害。这死不承认的态度似真似假难以分辨，一时连晁大锤这种见惯了各色犯人的冥将也瞧不出。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绣《似锦如烟》时，只绣你姐姐的正脸，而你却只绣一个背面？”

“我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你刺绣了得还是你姐姐刺绣了得？”

“我想，至始至终，都是你姐姐刺绣了得吧，而你庄如烟，一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应该没有精力去钻研刺绣吧。”

“你姐姐一直爱护你，帮你找来邪门的禁术，你们先是很高兴，然后发现此禁术太过凶恶邪门，又无法证实是否可行。正当你们放弃的时候，土匪头子找上门来，你们想到了用土匪头子做试验的办法，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你姐姐假意嫁给土匪头子提前熟悉土匪窝的情况，而你不久后假死，也跟去了土匪窝，你们二人合伙将土匪头子杀害了。让他当了小白鼠，你们大概试验了不少人，最后成功了。你治了先天之症，你姐姐不可能毫无所获吧？”

“你这双布满老茧又粗糙的手，应该绣不出鼎鼎有名的绣品吧，庄家华绣的创始人也不是你，对吧？”

“而石室内摆放的绣品以及《似锦如烟》，应该都是你姐姐绣的。你姐姐没死，准确来说貌似少女。”

庄如烟惊恐万分：“……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孟灼揉了揉狗剩的猫耳朵：“猜的。”

“我就知道，你一个写小说的，除了会瞎编乱造，会查什么案。”晁大锤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还是周旋靠谱一些。”

这一点，孟灼认同：“我也觉得。”

晁大锤：“……”

这是不是间接承认自己不行？

狗剩喵了一声，他被揉得很舒服，虽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这会有了点精神。

“这么说来，刚才袭击我们俩的魑就是庄似锦？”晁大锤摸着下巴难以置信，“不对呀，地府鬼兵魑，不可能是她。”

“可你怎么解释，魑能变换成庄似锦的模样？”孟灼提出疑问。

晁大锤两手抓着脏辫弄成一个模样还算不错的猫窝，怒吼一声：“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好饿！老子想吃东西，老子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他发泄了一通，转而呵斥缩做一团妄图减少存在感的庄如烟：“快说，全部如实招来，这猜来猜去，简直就是浪费老子时间与生命！”

“我不知道，我们从土匪窝回来后，重建了庄家古宅，之后不久，姐姐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饶命呀官爷，之前的村民都不是我害的，我真的只害了一个，我身体日渐衰弱我也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用了这禁术，我本来是想只吸一半精血的，可谁知道根本停不下来，这才酿成大祸呀，官爷。”

这一套套的撇清自己的说辞，简直让人忍不住咋舌。

孟灼懒得听下去了，接着问道：“你见过这样的衣服吗？”

孟灼示意晁大锤拿出记录着花娘与小女孩们卖花的影像，让庄如烟辨认。

“这种布料是庄家服装厂批量生产的，而织成这种布料的丝线是姐姐特制而成，它有什么作用我也不知道。”

晁大锤又踹了一脚：“你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你活这么久干什么，真浪费粮食！”

得嘞，这一趟遭受的罪，算是白受了。

孟灼见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抱着怀里的猫抬脚走出石室，对着身后实施暴行的晁大锤道：“年轻人，要有公德心，关爱孤寡老人。”

“我一直尊老爱幼，但前提是，她得是个人！”晁大锤大手一扫，将庄如烟送入了地府，顺带一封她所犯之罪的文书。

文书不长，也就两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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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