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行简在暗处,看着门口身穿华贵衣裙的徐晚,初见便是被惊艳到,再就是耳边时不时传来那些凝视她身姿美貌的看客,心里十分的不爽,真恨不得将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徐晚自然没有心思管那些看客说的什么,她进了门,一步一步踏在徐府的土地上,看着那些陈旧的房屋围栏被拆下,杂草被拔锄,她似乎看见了十四年前,徐筠一家三口在府中其乐融融的场景。
叶翎跟在她身后,看着府中景象,心中也是酸涩,没多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
叶家人似乎对府中甚是了解,一路上脚步不停,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叶老将军和老夫人两人,站在门口,神色哀伤。
徐晚不解,看向柳氏。
柳氏面色也不好,知道徐晚没了小时候的记忆,与她解释,“这是你母亲住的院子,进去看看吧。”
徐晚推开门,入眼是一片草木茂盛的空地,青绿上错落有致的开着几簇红白相见的山茶花,朵朵娇艳,像是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在南荣,气候湿润,山茶花期只到三月,如今都五月了,这里居然还能看见如此全盛之景,真是奇特。
叶老将军抚着花,手变得颤巍,“柔儿最喜爱的花,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种的花。”
叶老夫人似是悄悄摸了摸眼角,触景生了情。
徐晚环顾四周,这院子十分雅致,花草盆景摆的很讲究,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的,即使如今荒草遍地,依然不影响它的雅观,甚至多了几分狂野之感。
徐晚一一打开房门,里面屋梁都朽了,主屋内器具却依然整齐摆放,要不是蒙了厚厚的灰,乍一看仿佛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
看叶老将军情绪过于低落,怕他们伤身,徐晚搀着两位老人,出了这院子。
出来久了,为免太过劳累,徐晚让他们二老先回去。
柳氏留下,看着那些摆放在府门口的礼品,叮嘱徐晚:“宜儿,这朝中之人送礼,需得谨慎,有些能要,有些得退回,你需得细细斟酌一些。”
徐晚自然也知道,看着礼品上面的红封,有些头疼,这送礼之人五花八门,反正全都不认识,她让人全部退了回去。
包括徐家大房和二房送的礼,叶清正曾与她提起过,徐家三房不和,准确来说,是徐家大房和二房与三房不和,所以徐筠成婚后,独立建了府。
徐晚没兴趣与他们搞好关系,不打算对他们过多关注。
可这侯府也送来了贺礼,大房二房都送了,价值不菲。不用想也知道,是章行简的主意。
她想了想,有些为难,毕竟为了一视同仁,她连明若、明涣、徐萧的礼都退回了。
最后挣扎了几下,还是收了,两人如今还得一起查案,不能把关系闹僵,东西先好好保管着,等日后她回了南荣,再找人一一送回。
章行简在门口一直守着,没进去,知道此时叶府等人和她对旧府多有感慨,外人不方便在场。
不过他看见这个女人把所有人的东西都退了回去,只留了他侯府的,心里又是雀跃又是傲娇,尤其是看到她把徐萧的东西也退了,内心更加兴奋了。
其实对于徐萧的礼,徐晚没想这么多,徐萧是南荣质子,在盛京是个特别的存在,在外人看来,她收了他的礼,退了众人的,多少有些惹人注目,如今还是低调些好。
这屋子,没有一个月,还修葺不完,她还是回叶府住。
徐府开封的事情,一时之间传遍了城内,在盛京,除了皇家之女,很少有女子独立建府。
不过在昭明,还是允许有女户的存在的。
此时,茶楼雅间里,一个身穿浅紫素衣,带着帷帽的女子,在二楼,听着说书先生讲昭明女将边疆抗狄,立功归来后,掀起十四年前水患迷局,为父翻案,得封将军,青云直上的故事。
昭明发生什么大事,这说书人总能第一时间将其编为引人入胜的趣事,所以这家茶楼生意格外好,半数宾客都是为了他的评书而来。
万湘抿着茶,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说评,眼神凝重,她知道,自己父亲不仅是杀害母亲的凶手,还是害死徐中尉的直接真凶,这样算来,她与这徐之宜,便有相同的目标。
可她没有证据,只柳姨一人空口白牙,恐怕不能扳倒那畜生。
得与她联手。
想到这里,那个审问柳姨的人,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万湘念念有词,“一个女子……女将军,这两人,会是巧合吗?”
这几日,除了在等章行简探查案牍库的消息,她便是在想,这万征到底有何破绽。
万征统领北军,时常在军营校场,回来也是直奔府里,不会在外留宿。
相比于军营,还是万府更好接近,不过这几日,她都扑了个空,万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晚上也不归家。
又是一天白天,徐晚在补眠,连着几天黑白颠倒,她有些受不住。
睡得正香,叶翎来了。
“一一,大白天的,你怎么关起门来就睡啊,晚上爬墙了吗?”叶翎欢快的声音在她空荡寂静的屋内回响,刺得徐晚脑袋嗡嗡的。
她还真是爬墙去了。
“怎么了?”徐晚勉强睁起一只眼睛,敷衍的和她说话。
“你还问我?今日是你生辰,你忘记了?”叶翎坐在榻上,看着在床上闭着双眼的徐晚。
生辰?
徐晚问她:“今日是几月初几啊?”
叶翎:“六月初三啊。”她不由得调侃,“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你还记得今夕是何年吗?”
徐晚的生辰也是六月初三,没想到徐之宜的也是。
也许这就是她可以借尸还魂的原因吧。
“这几日军营比较忙,我早出晚归,今日难得休息。”其实军营一点事都没有,她虽封了个将军,可具体要做什么,还没定下来,对外只说是在留朝待用,战时可发,对内自然是查内奸,不过还是暂时不要和翎儿说吧,不过估计她也不感兴趣。
叶翎没怎么关注她的事情,点点头,“中午去正堂吃饭,我娘做了长寿面,特地让我来叫你,快起来吧。”
没想到,在昭明,也与南荣一样,过生辰,要吃一碗长寿面,寓意诸事顺遂,福寿安康。
徐晚跟着叶翎去了正堂,她的位置,正摆着一碗飘香四溢的面。
柳氏拉徐晚过来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宜儿,过了今日就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吃了面,保你一年都顺顺利利,无灾无难。”
叶家二老也看着她,慈眉善目。
叶老夫人眼角有些湿润:“你娘亲十八的时候,正与你爹议亲,如今日子过得真快,你也十八了。”
徐晚看着叶家这一家子,又看着面,心口有些酸涩。
这家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始终温暖着徐晚,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感受到他们对徐之宜的爱,毫无保留,情意真切。
这样的亲情,在南荣皇室,她从未体会过,她只有弟弟,他们相互扶持,相依为命,因为父皇不只是他们的父皇,他们只有彼此。
不知何时,眼前有些模糊,她不习惯软弱,也不喜欢掉眼泪。
徐晚眨了眨眼,把泪意憋回去,扬起笑容,“谢谢外祖外祖母,多谢舅母、翎儿,这个生辰,我很开心。”她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果然美味,“太好吃了,舅母,你的手艺真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柳氏离她近,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鼻子一酸,一碗面便感动至此,谁知她在边关过的有多苦,虽然她年年写信给叶清正,要照顾好几个孩子,可毕竟是行伍之人,心思如漏斗,这孩子肯定过的很艰难。
她伸手夹了许多吃食到徐晚面前,“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叶翎看着徐晚吃面,心口也不是滋味,她游历在外,只陪她过了几次生辰。
柳氏看着自己女儿,抚了抚,她的胳膊,本是哄骗,半是警告:“等过几个月你生辰,娘也给你做,你可别提前跑了。”
叶翎看着母亲,笑得半真半假,“行,那我等着了。”
几个月,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在哪呢,这盛京,她待着有些没意思了。
吃完午饭回去,徐晚坐在窗前,看着庭中花草发呆。
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她以为又是章行简,刚想翻个白眼,暗道他为何每次都不走大门,偏要翻墙,还弄出这么大声音。
后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声音,他之前进来,动作都很轻,要不是她靠近,根本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