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付家,连晋城阴沉着脸,脱了西装外套自顾自地朝着书房而去,完全不搭理身后的付朝安。
付管家见两人这样,猜测是付朝安又是闯祸了。
付朝安见到付管家,赶紧上前,企图找到心理安慰。
“付伯,我又闯祸了。”
付管家从来最心疼这个亲手带大的孩子,安抚地拍了拍有些焦虑的付朝安。
“小少爷不急,这是怎么了?”
付朝安便将自己在齐家摔坏齐朔砚台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付管家听完不以为意。
“不过是个砚台,在家里找一个赔给齐少爷便是了......"
”不是的,付伯......哥说那个砚台是齐朔母亲的遗物。我闯大祸了......”
付朝安仰天哭喊,又开始有些不讲理:“谁让他把遗物拿出来摆在人前的,这么珍贵的东西也怪他自己不保存好......"
他的声量随着不知何时站在阶梯前的连晋城投来的目光而越来越小。
连晋城眼神带着凌厉,冷淡命令:“付管家,把他床前的那盏灯砸了,让他拿在外面招摇。”
但是付管家不敢执行,因为那盏灯是付朝安去世的父亲亲手做的。
付朝安这下急了,又急又哭,大骂连晋城:“你干什么,我不说还不行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连晋城见恼羞成怒的付朝安和急于安慰的付管家,只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朝着胸前涌来,让他又有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他都这个岁数了,坐在这个如履薄冰的位置上,偶尔也会冒出逃避的念头,若是从小就被强制按在这个位置的人呢?
连晋城不敢深想,他不能将太多感性放在一个将来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世家子弟身上,这会影响他的理性和决断。
——
齐朔找了个木盒将碎掉的砚台珍重地装了起来,放在了能时时看到的书柜上。
如今没了砚台,唯一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没了,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对着一张入学申请单出神。
如今齐慎的父亲齐镇盈已经替齐慎收拾了养在近郊花园的那一群情人,为齐慎全力拿下付朝安做足了准备。
而根据这段时间他收到的调查资料显示,齐慎已经开始频繁出入付朝安常去的跑马场和高尔夫球场,就准备和付朝安来个不期而遇。
相遇吧,反正他不会得到上一世的结果。
窗外的余晖已经慢慢染进桌面,一身月白色都泛着光斑,他的眸却宛如冬日的寒霜,冰冷刺骨。
几日后,早
今天是齐家一月一次的家庭聚餐,住在齐家主宅的主要家庭成员都会出席。
齐朔来时,前厅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齐镇盈和齐慎也在,还有同他父子俩热烈交谈的几门外戚。
十几人在见到齐朔后,都噤音注视齐朔穿过众人,落座在前厅主位右边的太师椅上。
齐朔余光能瞥见正带着温和笑意的齐慎正眼神跟随着他移动,这就是齐慎在外的皮囊:温和有礼,进退得宜。
齐朔正端过佣人递上的茶,众人中辈分最大的齐家外戚,和齐老爷子那代沾了点血缘关系的妹妹——齐偌璎领着自己丈夫和儿子杨坤泽上前,试图加深主家对他们外戚的印象,若是能得到主家的青睐,也算是同主家有一心半点的实际关系了。
“阿朔,许久未见了。”
“二姑奶,许久不见,您身边这位是?”齐朔顺着辈分称呼,实际上齐偌璎的年纪并没有辈分那么大的。
齐偌瑛很是开心齐朔能接她话茬,介绍到:“这是我独子杨坤泽,第一次参加家宴,如果哪里做得不到位,还望阿朔能多多提点一二。”
齐朔神色平淡地朝着杨坤泽点了一下头,便转头继续与齐偌璎寒暄。
齐朔这幅样子对齐家其他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而被家里惯着的公子哥杨坤泽来说,那便是侮辱,他不由不屑的情绪摆上了脸,又在杨父的眼神警告下收了回去。
即使杨坤泽的的表情转瞬即逝,齐朔还是敏锐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但是他并不在乎,不过是一只将来会被狠狠踹出局的替罪羊罢了。
餐前的寒暄在齐朔接话后再一次热闹起来,齐朔虽然依旧性格冷清,但是不似往年那般冷着所有人,倒是让场面一度有些和谐。
而坐在下首的齐慎也会在齐朔说一两句后,同齐朔搭话,氛围也很是兄友弟恭。
众人的交谈在老爷子入厅后便戛然而止,众人起身迎接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负手而立,凌厉的眼神扫了众人一圈,才淡淡开口:“落座准备开饭吧。”
厅内寂静无声,只有跟随老爷子步入后厅圆桌的步伐。
齐朔按照往常坐在齐老爷子的右手边,左手边让给了齐镇盈。
人刚落座,齐老爷子对着齐朔低沉开口:“坐左手边,正好顺手给我夹夹菜。”
齐朔闻言,抬眼望了一眼将椅子推开一半,便尴尬在原地的齐镇盈。
在齐家,规矩之重是有目共睹的,往常的规矩被打破一定意味着有些局势的变化。
所有人默默不作声,却都将这个变化看在眼里,看来主家要变天了。
齐镇盈很快收拾好情绪,扬起笑容,顺着说道:“来,阿朔,这活还是得年轻人,灵活些。”
齐朔面色平静,朝着齐镇盈颔首后才落坐在齐老爷子的左手边,规矩礼仪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便是齐家用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
齐老爷子故意出难题,不仅是要敲打齐镇盈父子俩,也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这个由他亲手栽培,即将分化成alpha的“继承人”有多优秀。
早餐的席面便十分丰盛,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实木圆桌转台摆满餐食,但是氛围却没有太多的热闹。
老爷子吃完后便先一步离开了,齐朔众人皆起身送齐老爷子离席。
齐老爷子拍了拍齐朔的胳膊,示意后续由他应酬,齐朔颔首回应,齐老爷子才满意地离开。
齐朔抬眼看向齐慎的方向,嘴角似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齐慎同样接到齐朔的视线,眼神瞬间一暗,搭配着他还未散去笑意,倒是有些娱乐到齐朔了。
本来这些人情应酬都是由齐慎处理,因为齐朔往常都以极其冷漠地状态处理所有人际交往,老爷子对这样不知进退的状态极为不满,但是齐朔从来不改,所以笼络人心,代表齐家站在众人视野前的一直是善于人情的齐慎。
重生而来,齐朔顺着齐老爷子的期待做出了改变。不仅收起了幼稚的反抗,还在之前几件事情上处理得进退得宜,张弛有度,这次家宴更是提前到厅院同家族成员交际,活跃气氛,让老爷子很是满意。
场面随着老爷子的离席,不再那么肃静庄重。
齐偌瑛更是举着茶杯款步到齐朔面前攀谈:“阿朔,今天咱们也没个时间坐下来好好喝盏茶,下次去姑奶那里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齐偌瑛话没说完,坐在齐朔身边的中年男人便笑了:“你们这差辈呢,有什么好聊的。”
男人视线转向齐朔。
“听说阿朔准备在江洲大学念书,正巧和齐卓同个学校,到时候两个人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才好。”
齐卓,算是齐朔的堂哥,只是关系比较远,上一世也没什么交集,只是后来在齐慎炫耀的叙述下听过一嘴。齐卓似乎一直是齐慎的死对头,最后在齐慎坐上家主位置后,被火速送出了国。
齐朔微微一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齐偌瑛能被齐家主家的人拂了面子,但一个旁系可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叫嚣,随即带着尖锐的态度,缓缓开口:“文哥,你就说你给江洲大学捐了几栋楼才送齐卓进去读书的?”
齐镇文本洋溢着笑容的嘴角瞬间垂落,但是完全不妨碍齐偌瑛咄咄逼人的嘴。
“齐卓当年在国外怎么被遣返回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着呢。”
齐偌瑛说完,还带着胜利的笑容,朝着齐镇文投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齐镇文被揭了老底,脸色本就难看,在环视一圈后,在座的都带着似有似无的嘲弄,自觉得老脸没地方,正要出言回击,身边的白色身影便站了起来。
齐朔眼神示意佣人上前替他们斟茶,齐朔举着茶杯,语气轻缓而镇定,像一股顺流而下的泉水,带着平静与泠冽,让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消散。
“姑奶和叔叔对我的爱护,阿朔都懂,切莫因为我伤了彼此和气。”
齐朔抿了一口茶,带着疏离的眼神轻轻扫了两位长辈,两人皆是人精,这台阶都递到跟前,没有不下的道理。
“哎呀,都是关心则乱,文哥别介意,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齐偌瑛爽快地将杯里的茶水一干二净。
齐镇文更没了气焰,也抿了口茶水,表示这事算是过了。
随后其他都心领神会,各自拉着齐镇文和齐偌瑛攀谈。
齐朔招了招手,示意佣人上前,朝着佣人耳边言语了几句,佣人领命退下。
而一直同众人应酬的齐慎也一眼不落地目睹了齐朔神神秘秘的行为。
齐朔转过身时,正巧两人又对上眼,齐慎朝着齐朔眨了眨眼,不知道的以为两人关系有多热络。
齐朔冷眼相对,更是对齐慎投来的眨眼视若无睹,他转身出了厅堂,准备家宴的最后收尾环节。
“你这弟弟长得可真让人想玩弄,不知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其他表情是什么滋味。”
齐慎耳边传来不着调的戏谑,他不用猜都知道敢在齐家大放厥词的是哪个蠢蛋。
“管好你自己的一言一行。”
齐慎依旧保持笑意,眼神却带着阴戾,他斜眼冷冷地盯着即将搭上他肩膀的手,让杨坤泽企图和平时一样勾肩搭背的动作止在半空,又尴尬地收回。
齐慎给了个警告的眼神,又恢复谦逊有礼的样子混入人群。
众人在齐朔以及齐慎的相送下离开,齐朔动用了自己的私库给今天有些矛盾的齐偌瑛和齐镇文二人送了一份薄礼,让二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阿朔,这份礼物姑奶就收下了,以后有时间一定去姑奶那儿坐坐。”
齐偌瑛牵了牵齐朔的手,挥手道别。
而齐镇文身为旁系里年长者,眼神有些许欣慰,笑道:“二叔那最近也收了一些雨前龙井,下次去二叔家里尝尝。”
齐朔无不颔首答应,将人礼数周到地送出院。
而身旁的齐慎虽然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模样,但是从席面上的主角沦为背景板的落差让他的心情极其不爽,即使这次结交的对象只是家族的旁系,但是下次呢?
齐慎眼神暗了暗,拿下付朝安的决心更加的坚决。
而齐朔送完最后的两位客人,转身就走,仿佛和齐慎待在一起,连周遭的空气都是脏的。
齐慎冷冷地目视逐渐消失的身影,他的眼神里是不在掩饰的疯狂,他扯了扯嘴角,朝着齐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齐朔已经回到了荆园,他不用想都知道齐慎会做了什么。
齐朔将桌面的请柬翻了翻,才收到抽屉里。这是他昨天以和付朝安培养感情为由,向老爷子求来的。
如今让他在齐家家宴上收拢了人心,一定会激起齐慎拿下付家的紧迫感,他如今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得打碎齐慎为自己规划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