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枕月 第18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方思远正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一边唾骂重色轻友的陆允川，一边看着长街上形形色色的众生：

有并肩而行、衣袖相触却不敢牵手的年轻眷侣；

有把稚儿高高举起让他看灯的丈夫，挽着夫君手臂、笑容温婉的妻子；

有白发苍苍却依旧携手蹒跚的老翁老妪……

方思远就这样望着，突然有一些落寞。

直至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因醉意而有些朦胧的眼睛，定睛望去，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一席白衣，神态有些悲戚的少女。

他勾唇一笑，是那个小丫头。

她今日竟也来看灯。

“阿银，过来。”他扬声唤道，目光却并未从她身上离开。

……

今日除夕，定阳侯府贺岁的宾客如云，居然连那位风头正盛的准驸马爷都过府一叙。

林老夫人沉着脸：“幼微，今日除夕灯会，你出去散散心吧。不必在府里拘着了。”说完满脸慈爱地引着宋时宴往内堂走，连父亲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好似这状元郎才是林家儿郎一般。

她心里一片冰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心里格外怀念母亲。

她叹了口气，在这万家欢庆的时刻，她只觉得格格不入，心里竟无半点欢愉。

正暗自神伤之际，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走近，恭敬道：“小姐岁岁安康，我家公子想请小姐移步，喝盏热茶，暖一暖身子。”

林幼微疑惑：“你是哪家的小厮？”

“小的阿银，是醉仙楼的小厮，我家公子……便是那日在贵府门外，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

林幼微脑中闪过一个剪影，原来是那位俊俏却不着调的公子。

身旁的丫鬟立刻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说不定是坏人，还是别去了吧……”

阿银一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反驳：“我家公子才不是呢！”

林幼微轻轻拍了拍丫鬟的手，道：“无妨，正好咱们也没地方去。而且……那位公子，不像是坏人。”

当林幼微被引入醉仙楼雅间时，方思远已经沏好茶等着她了，见她进来，莞尔一笑，语气亲热：“幼微姑娘，快来坐。”

林幼微讶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思远勾起嘴角，得意的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那是自然，我可是这京城消息最灵通的醉仙楼的东家——方思远，有什么事情我是不知道的？”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来历，林幼微惊呼：“你竟是这醉仙楼的东家？”

方思远看着她惊讶的模样，一脸暗爽。

“方东家，您除夕还守在这里，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吗？”林幼微捧着茶杯，好奇道。

方思远眸光暗了一瞬，随即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呢？不也没和家里人一起吗？”

林幼微垂下眼，声音有些落寞：“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如今的侯府于我……算不得家了。”

看着眼前的姑娘微红的双眼，方思远竟有些手足无措，脱口而出道：“我……我也没有家人，我的家人都被害死了……若非当年侥幸被人救下，只怕如今，我是不能坐在这里同你一起喝茶了……”

“啊？”林幼微震惊地抬眸，眼中瞬间盈满了水汽和歉意，“对不起，方东家……我、我不知道……”

方思远笑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幼微姑娘，我们还是得向前看才是。”

林幼微心下流过一丝暖意，正欲点头，厢房门便被推开了。

只见陆允川和崔枕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见到厢房内的林幼微，两人皆是一愣。陆允川挑眉看向方思远，方思远则回以一个无辜的耸肩。

崔枕月则是快步上前，难掩兴奋。

“幼微姑娘，你怎会在此？”眼看方思远和林幼微要行礼，连忙摆手制止：“不必多礼，今日没有公主，只有朋友。”

待众人重新落座，林幼微解释道：“今日出来看灯，正不知去何处游玩，幸而方东家相邀。不然，我怕是还在人海里胡乱走着呢。”

崔枕月狭促的望了一眼方思远，分明在说：好小子，心思藏得挺深啊？

方思远一脸“我冤枉”的表情，望向陆允川求助，哪知道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正自然地为崔枕月沏茶呢。

方思远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过去捶爆他的狗头。

崔枕月压下调侃的心思，回到正题，问道：“幼微姑娘，之前你一直不便出门，今日怎么得空了？”

“说也奇怪，”林幼微微微蹙眉，“今日似乎是宋大人宋时宴到访之后，父亲和祖母便格外开恩，准我出门了。”

崔枕月和陆允川迅速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这绝非巧合！

“对了，殿下，”林幼微想起正事，语气郑重：“您之前让我暗中查访的文姓之人，我仔细查问过了，家中亲戚，乃至下人，甚至我还悄悄问了与母亲交好的兰姨娘……并无姓文之人。”

崔枕月闻言，秀眉微蹙，陷入沉思。那谢夫人给的提示，究竟指向什么？

她拿手蘸水，在桌上写下那日的字，四人望去，都陷入了思索。

突然，方思远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我们这样干瞪眼是瞪不出什么来的，“他朗声唤站在门外的阿银，“阿银，你过来，你最近在学字，本公子有一题要考考你。”

阿银应声入内，看着屋内四位主子齐刷刷投来的目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公子……您、您要考教我功课，也不必当着这么多贵人们的面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方思远笑道：“没事，他们都是白痴，今日这谜题，恐怕还得靠你小子了！”

阿银：“啊……”

崔枕月顿时了然，捂嘴轻笑，他们当局者迷，陷在太多纷繁杂乱的线索里面无法自拔，反而忽略了最直接的可能性，而对阿银这样刚开始识字读书的人来说，文字本身，或许就是最好的线索。

崔枕月立刻对着阿银再写了一遍那个字符，阿银凑近仔细看了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文姜吗？”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小的前些日子读《史记》，正好读到齐太公世家第二那一卷，就见到过这个名字，小的不认识，还去查了下，才知道一个羊一个女读姜……”

四人皆是一惊，是啊，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是谢夫人身边的人呢？

谢夫人留下的，很可能是一个代号，一个来自历史深处、充满警示意味的隐喻——文姜。

春秋四大美人之一，才华横溢，因与其兄长私通引发鲁恒公被杀而闻名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