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来者提着裙裾跨过朱红门槛,发间步摇缀着碎响。豆蔻的年纪,像枝头将熟未熟的蜜桃,脸蛋还嘟着稚气,眉眼却悄然描出惊心动魄的雏形。她突然驻足歪头,琉璃耳珰轻晃,映得凝脂般的侧颈泛起薄光,连故作端庄的步态都藏不住裙裾下偷跃的雀跃。
“太子哥哥!我听母妃说你病了,平儿担心的不得了,一下学就来看望哥哥!太子哥哥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陛下和太后那边还等着微臣复命,若没事的话那微臣先行告退”上官昭宁还沉浸在方才的声音里,并未回应他。苏浣儿见状连忙扶起楼应忱,后者便提着药箱走了。
待上官昭宁反应过来时,清平公主已走到跟前,满脸忧心地皱着眉头,两眼水汪汪地望着他。
上官清平!她的庶妹、婉夫人之女、上一世的仇人。
对于这个小她一岁的庶妹,她是真心喜爱过的,她曾想把世上最好之物都送给她。直到她在十八岁生辰礼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了她的十八岁生辰礼物,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宠。宴席之下群臣面面相觑,晏朝太子居然是男子之身?众人顿时议论非非。那一刻,她对她失望至极。
“太医说了朕…”
“我没事,最近功课繁重故落下了头疾,平儿快回去吧,莫让哥哥把病传给你了”上官昭宁故作镇定,将仇恨隐在了眼眸之下。装出一副真心担忧妹妹的神情出来。
“太子哥哥…”
“好啦,快去吧,下学后还不回家,婉夫人该担心你了”上官昭宁说着脸色一变,若有所思起来。
这个婉夫人,在上一世又充当着何种角色?定不像前世看来那么简单,那么温婉动人。
清平公主走了,上官昭宁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苏浣儿。
那是她最信任的人,苏浣儿前世当上了大姑姑,却被上官清平寻了理由打死。前世真正爱她的,她都没护住;前世她爱的,皆要她死!
这一世,朕定让他们千倍万倍还回来!
这时,又有人来了。
“太子殿下,太后派人来传话,传殿下去慈宁宫用晚膳”小李子进来了。
上官昭宁点头示意下人更衣,随后移步慈宁宫。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当今皇上并非太后亲生,且太后一心向佛,早就离了朝堂,因此上官昭宁对她说不上亲近,此刻突然传唤她去用晚膳,上官昭宁百思不得其解,她依稀记得上一世并没有这么一天。
“太子殿下求见”慈宁宫门外的公公一声大喊。
“进”上官昭宁踏入了宫门。宫内一片沉寂,没有其他宫里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各屋摆设皆素净雅致,一片质朴无华之气。走进屋内,上官昭宁闻到了淡淡的檀香,令人心静神明、俗虑全消、万念俱寂。
“儿臣上官昭宁给皇祖母请安”上官昭宁向面前的女人行了礼,女人端坐于凤座之上,朝冠垂下的珠络纹丝不动。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细纹,那沟壑却化为一缕春风般的柔和,在庄严中透出深藏的悲悯。她抬手示意上官昭宁起来,又唤下人赐座。待她坐下后,望向她的双眼竟带着一丝异样。
是怜悯?
上官昭宁有些看不懂她的怜悯,但还是规矩地坐在一旁,等待她开口。
“宁儿”太后柔声道。
“儿臣在”
太后示意一名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瞧着大约长她十岁,穿着一身素净的青灰色宫装,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支简单的银簪挽住。容颜清秀,眉眼间带着常年低眉顺目形成的温顺,可抬眼时,目光里沉淀的沉静与通透,却透着不容小觑的分量。身姿挺拔,步履轻稳,走到上官昭宁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奴婢窦包见过太子殿下”
“这是?…”上官昭宁没看明白太后的意图。
“包姑姑是哀家在成佛寺遇到的,说是与哀家有缘,便收留了她。哀家瞧着她挺聪慧的,放在你身边照顾你,哀家放心。”上官昭宁仔细盯了一会儿她,瞧着低眉顺眼的。
便点头“谢太后好意,那就请包姑姑掌管东宫寝居了”
两祖孙在一起用了晚膳,虽有些生分,可还是比来时关系亲切了许多。
上官昭宁回到寝殿,越想越不对劲,前世可没有窦包这一号人物,莫不是这一世改变了什么?抑或是所谓的前世只是一场梦?
思考片刻,决定唤来了窦包。
“包姑姑,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回太子殿下,婢女姓窦名包,来自二十一世纪。”对方低头回答道。
上官昭宁有些诧异,随即问道:
“二十一世纪为何处?我晏朝可没这地方,你是外邦人?”上官昭宁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面带威严,白日稚嫩之气全无,一副帝王模样。
眼前的奇女毫不惧怕她,反而有一丝淡定,似乎都谁都是这副模样,低头回答道:
“不瞒殿下,奴婢来自未来,并非外邦人士。”
话音刚落,一旁的苏浣儿便说道“大胆奴婢,怎敢欺骗太子殿下!还来自未来?满口谎言!”,她气鼓鼓的,本来就生气太子殿下带回来了一个生人,还让她当了掌事姑姑,现在这女子还满口谎言,好生狡猾!
上官昭宁也是不信的,盯着窦包看,两只眼睛想透过她□□看穿她的心。看了半响,连她也看不出来这女子的心思。
“罢了,想来皇祖母不会害我,包姑姑,你且退下吧,浣儿,服侍我更衣。”
一番洗漱过后,上官昭宁躺在床榻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起,以及那个梦。虽是虚无缥缈但又令人心悸。
“崇明二十三年。”上官昭宁细想着这年发生的事件,不放过一丝细节。
如今是立春之时,上官昭宁的生辰在八月初七,那么身份被揭露离如今便还有一段日子。身份被揭穿后,母后遭群臣奚落,虽说此事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都是知情的,可母后还是大病一场,说来也怪,母后并非如此柔弱之人,况且有婉夫人日复一日地“悉心”照顾着她,还有外祖父那精湛的医术,母亲却离奇的身亡,想来定与那婉夫人脱不了干系!
一夜过去,上官昭宁睡的很好,前世她从未睡得如此舒心。被苏浣儿叫醒时嘴角还留着浅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苏浣儿看见自家主子睡得如此香甜也舍不得叫醒,在一旁端详着她,又面露担忧。
主子如今愈发美丽了,不乔装一番完完全全就是一名妙龄少女。陛下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唯有皇后与婉夫人二人,皇后体弱,产下主子后便无法再生育了,陛下独宠皇后,竟意外临幸了那婉夫人,这才产下清平公主,事后陛下为补偿爱妻,发誓不再让其他女子爬上龙床,连带着婉夫人也冷落了,好在婉夫人不是娇纵之辈,老老实实地抚养清平公主长大。只是可怜了自家主子,同龄人都已嫁作人妇,自己却要辅佐陛下,为日后登基做准备,无法像清平公主那般有天真灿烂的日子过,况且日后若要登记,那女子之身如何瞒一辈子?想到此处,苏浣儿唉声叹气,还是叫醒了熟睡的上官昭宁。
“殿下,今日陛下要抽查功课,莫迟到了,奴婢服侍殿下洗漱更衣吧。”苏浣儿轻声呼唤道。
上官昭宁美梦被打断,在睡梦中不由得皱眉,脸上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在此刻,她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洗漱过后,上官昭宁来到了养心殿。刚到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宁儿,快进来,外边凉,你这大病初愈,莫再让你母后忧心了!”多么温暖、熟悉的声音,关切却不失威严,上官昭宁已经许久没听到过了。
她连忙跨进屋内,像平日一般行礼,抬头看,龙椅上的男人眉眼冷峻,唇角抿成严厉的直线,可上官昭宁却看见了她父皇眼里的温柔与欣赏。“父皇,儿臣回来了”她眼角一扬,在心里苦笑。
父女俩寒暄了一会儿,上官钦明卧躺在龙椅上批着奏折,上官昭宁在一旁温习功课,下人偷瞄见了此情景,无不称赞这幅父慈子孝的景象。
上官钦明不时询问上官昭宁一些意见与看法,上官昭宁总能一针见血、侃侃而谈。上官钦明连连点头,对她满眼欣赏。不过,他发现自己这个女儿有些陌生了,生了一场大病,先前的稚嫩烟消云散,拨云见日留下了如今的沉稳,这份成熟,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香炉里的陈化崖柏香已烧尽,依稀冒着几缕青烟,下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换上了新香。殿内香气淡了一会儿,上官昭宁感到有些舒畅。半响又重新浓郁了起来。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雅正的脚步声,定睛一看是一位妇人,满头青丝、眉梢细长,笑吟吟地走进来。
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上官昭宁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位妇人,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宁儿来了,身子好些了没?”妇人软语温言,开口问道。
“回母后,儿臣身子好多了,让父皇和母后记挂了,最近回温天气阴雨不定,还望父皇和母后及时添衣,莫要染上疾病。”上官昭宁抬手行礼。这一世,她是真的想护住爱她的人。
上官钦明发出爽朗的笑声,招呼下人送上餐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宁儿,朕与你母妃商议了很久,你出宫立府就定在此月中旬,你早做准备,你母亲为你找好了府邸,到时候在你府上大摆宴席,与民同乐!”
“儿臣谢父皇恩赐”
接下来的日子,东宫上下忙碌起来,为了太子的立府,下人们对这位太子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地位心知肚明,丝毫不敢怠慢,生怕粗心惹到这位太子爷被陛下惩罚。
上官昭宁也算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这些天她就琢磨着前世的记忆,梳理着重要的时间节点。
一晃数天过去了,便到了立府之日。
窦包?
豆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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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包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