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别墅区,汇入清晨的车流。我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耳麦里传来裴远洲沉稳的呼吸声,这让我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前方路口右转,注意那辆黑色轿车。”他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它从别墅区就一直跟着你。”
我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果然有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要甩掉它吗?”我轻声问道。“不必,让他们跟着。”裴远洲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正好可以确认对方的位置。”
我按照导航的指示驶向西郊,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待开发的荒地。晨光洒在荒草丛生的田野上,本该是充满希望的景象,此刻却显得格外荒凉。“薇薇,听得到吗?”耳麦里突然传来裴远洲略显急促的声音,“刚刚收到消息,你父母那边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顾浩宇带着几个人堵在你父母家门口,说要讨个说法。”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看来他们这是双管齐下,想让我们分身乏术。”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面—顾浩宇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父母无助的神情。“调头。”裴远洲突然下令,“我们先去你父母家。”
“可是天睿还在他们手上!”我急得声音都在发抖。“相信我,天睿暂时不会有危险。”他的语气异常坚定,“对方既然想要证据,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伤害他。但你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咬紧下唇,在下一个路口猛地调转方向。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慌乱地跟着调头。“远洲,你那边。”
“我已经在路上了。”耳麦里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十分钟后在你父母家汇合。”
车速不断提升,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我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顾浩宇,你竟敢动我的家人!十五分钟后,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父母家楼下。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彪形大汉堵在单元门口,顾浩宇那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前面,正对着门内大声叫嚣。我推开车门,公文包重重地摔在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顾浩宇闻声回头,在看到我的瞬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凌菲儿,你终于。”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越野车以惊人的速度驶来,精准地横停在我们之间。车门打开,裴远洲迈步下车,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今天穿着一身墨绿色作战服,肩章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芒。尽管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凌厉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顾浩宇。”裴远洲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敢动菲儿一下试试?”
顾浩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裴、裴总。”顾浩宇强装镇定,“这是我和凌菲儿的私事,您最好不要插手。”
裴远洲迈步上前,作战服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他停在顾浩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带人骚扰我的岳父岳母,绑架我的儿子,现在跟我说这是私事?”
“你的儿子?”顾浩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天睿明明是我的。”
“需要我拿出亲子鉴定报告吗?”裴远洲冷冷打断他,“还是你想看看五年前希尔顿酒店2308房间的监控录像?”
顾浩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裴远洲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那天晚上,是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不仅击垮了顾浩宇,也让我怔在原地。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那个我一直以为是被顾浩宇设计的夜晚。原来。裴远洲转向我,眼神复杂:“这件事我本该早点告诉你,但是。”
“裴远洲!”顾浩宇突然暴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我告诉你,天睿现在在我手上!只要我一声令下。”
“你说的是这个吗?”裴远洲不慌不忙地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天睿坐在安全座椅上吃冰淇淋的画面,“你安排在废弃工厂的人,已经被我的战友‘请’去喝茶了。”
“不可能!”顾浩宇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明明。”
“明明什么?”裴远洲一步步逼近,“明明安排了专业人士?明明安装了信号干扰器?顾浩宇,你太小看裴氏安保的实力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我连忙接起电话,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菲儿,刚才有几个穿军装的人把那些坏人都带走了!还有一个特别帅的小伙子把天睿送回来了!”
我捂住话筒,激动地看向裴远洲:“天睿救出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冷峻:“现在,该清算我们之间的账了,顾浩宇。” 顾浩宇手中的弹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张总是带着虚伪笑容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个怪物。“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明明计划得那么周全。”
裴远洲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周全?就凭你找来的那几个三流打手?”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顾浩宇,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快步走到父母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爸,妈,是我。”
门立刻被打开,母亲红肿着眼睛扑上来抱住我:“菲儿!天睿回来了,他没事!”她的声音还在发抖,“刚才那位军官把孩子送回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拍着母亲的背安抚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裴远洲。五年前的真相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个我一直以为是人生污点的夜晚,原来。“凌菲儿!”顾浩宇突然嘶吼着打断我的思绪,“你以为裴远洲就是什么好人吗?他明明知道一切,却眼睁睁看着你被我威胁了这么多年!”
我的心猛地一紧,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刺中了我的疑虑。裴远洲的眼神骤然变冷:“闭嘴。”
“怎么?不敢让她知道?”顾浩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大笑起来,“裴远洲,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利用她的卑鄙小人!”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五年来经历的种种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顾浩宇的威胁、裴远洲的若即若离、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远洲,”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说的是真的吗?”
裴远洲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菲儿,这件事我们稍后单独谈。”
“为什么要稍后?”顾浩宇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让他告诉你啊!告诉他你是怎么被蒙在鼓里五年的!告诉他你是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被我们两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够了!”裴远洲猛地出手,一记利落的擒拿将顾浩宇按倒在地,“你以为我会给你继续伤害菲儿的机会?”
顾浩宇的脸被死死压在水泥地上,却还在疯狂地笑着:“凌菲儿,你听见了吗?他不敢回答你!”
我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母亲担忧地拉住我的手:“菲儿,你还好吗?”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您先回去照顾天睿,这里交给我们。”
看着母亲迟疑地关上门,我深吸一口气,走到裴远洲面前:“现在,我要知道真相。”
裴远洲的眼神暗了暗,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先把这个人处理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几辆警车迅速驶入小区,停在我们面前。为首的警官快步走来,向裴远洲敬了个礼:“裴队,接到报案,这里有人涉嫌绑架和寻衅滋事。”
裴远洲将顾浩宇交给警方:“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另外,我怀疑他与多起商业诈骗案有关,相关证据我会稍后提供。”
顾浩宇被戴上手铐时,还在疯狂地朝我嘶吼:“凌菲儿!你会后悔的!裴远洲他。”
警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他疯狂的叫嚣。现场很快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我和裴远洲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坚毅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现在,”我平静地开口,“可以告诉我了吗?”
裴远洲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菲儿,我承认,我早就知道天睿是我的儿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他出生那天。”他的声音低沉,“我派人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
愤怒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所以这五年来,你明明知道一切,却眼睁睁看着我被顾浩宇威胁?看着我为了一份根本不存在的亲子鉴定提心吊胆?”
“不是这样的。”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一开始我确实想直接相认,但当时我正在执行一项危险任务,不能把你们卷入其中。后来。”
“后来什么?”我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后来就觉得这样戏弄我很有意思?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和顾浩宇之间周旋?”
“菲儿!”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我从来没有戏弄过你!我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冷笑一声,“让我每天活在谎言和威胁中,这就是你的保护?”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痛苦:“顾浩宇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我一直在收集证据。如果贸然相认,你们母子就会成为他们报复的目标。我只能在暗中保护你们,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怔住了,突然想起这五年来那些说不清的巧合—每次顾浩宇想要进一步逼迫我时,总会突然出现各种状况让他不得不暂停;天睿生病时总会有“热心”的医生主动帮忙;就连我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也总能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解决。“那些。都是你?”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他轻轻点头,眼神温柔而歉疚:“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每次看到你为天睿的事情担忧,我都恨不得立刻告诉你真相。但是菲儿,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安全冒险。”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我的视线。这五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却不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守护着我们。“那今天。”我哽咽着问。“今天收网了。”他终于鼓起勇气握住我的手,“顾浩宇和他的同伙已经被一网打尽,你们安全了。”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心中百感交集。愤怒、委屈、感动、释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菲儿,”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已晚,但是。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一个弥补这五年空缺的机会?”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天睿稚嫩的声音传来:“妈妈!裴叔叔!”
我转过身,看见儿子举着一个冰淇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刚才那个解放军叔叔给我买的冰淇淋可好吃了!他说裴叔叔是最厉害的大英雄!”
裴远洲蹲下身,温柔地擦掉天睿嘴角的奶油:“那天天愿意让这个大英雄当你的爸爸吗?”
天睿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扑进裴远洲怀里:“愿意!我早就想要裴叔叔当我的爸爸了!”
看着相拥的父子俩,我的心中最后一丝怨气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