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洲。”我无意识地呢喃着,在睡梦中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高烧带来的燥热渐渐退去,左肩伤口的疼痛也变得模糊而遥远。这一夜,我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清晨七点,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裴远洲依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保持着守护的姿势。他的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即便是睡着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保持着军人的姿态。我轻轻动了动,想要起身喝口水,却惊动了他。“醒了?”他立刻睁开眼,眼神清明得仿佛从未睡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却依然专注地望向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轻声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你一夜没睡?”
他起身探了探我的额头,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了些:“烧退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明压低的声音传来:“裴总,早餐准备好了。孩子们已经起床了。”
“让他们先吃。”裴远洲回应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你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摇摇头,撑着想要坐起来:“我想去看看孩子们。”
左肩的伤口在动作时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裴远洲立刻伸手扶住我:“小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地托着我的后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我的脸颊微微发烫,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来掩饰内心的悸动。“我扶你过去。”他说着,已经伸手按响了呼叫铃,“让医生再来检查一下。”
家庭医生很快进来,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口和体温:“恢复得不错,但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今天可以稍微下床活动,但最好不要出房间。”
裴远洲记下医嘱,亲自去端来了早餐。他细心地将粥吹凉,一勺勺喂到我嘴边。我红着脸想要自己来,却被他坚定地拒绝了。“你现在是病人。”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吃完早餐,我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在裴远洲的搀扶下,我慢慢走向儿童房。推开房门,温暖的晨光洒满整个房间,天宇正蜷缩在小床上睡得香甜,小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均匀。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旁边的床位,却猛地僵在原地—
天睿的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凌乱地堆在床脚,那个总是抱着小熊玩偶入睡的小家伙不见了踪影。“天睿?”我轻声呼唤,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天宇平稳的呼吸声。我快步走到天睿床边,伸手摸了摸床铺—冰冷的,显然已经空了很久。“怎么了?”裴远洲察觉到我的异常,快步走到我身边。“天睿不见了!”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他不在房间里!”
裴远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迅速检查了整个儿童房,包括衣柜和玩具箱,都没有发现天睿的踪影。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床头柜上的一张字条吸引—
它被随意地压在台灯下,粗糙的纸张与房间精致的装潢格格不入。我颤抖着手拿起字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用左手写的:“想要儿子,带着证据独自来西郊废弃工厂。敢报警就等着收尸!”
落款处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我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裴远洲及时扶住我,接过字条快速扫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如刀。“他们竟然敢。”他的声音冷得能结冰,“在我的家里动手。”
“天睿。”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衣袖,“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
裴远洲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明的号码:“立即封锁别墅,调取所有监控。天睿被绑架了。”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怒。我靠在墙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前世的噩梦再次上演,那些可怕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妈妈?”天宇被我们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怎么了?”
我强忍着泪水,走到天宇床边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宝贝。再睡一会儿。”
绝不能让他知道弟弟出事了。裴远洲结束通话,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周明已经去查监控了。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天睿平安带回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坚定地说,“我不能让天睿一个人面对那些歹徒。”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的伤还没好,而且对方明确要求你单独去。”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眼神不容置疑,“相信我,薇薇。我会把我们的儿子带回来。”
我们的儿子。这个称呼让我的心微微一颤。 裴远洲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下来。他迅速拨通另一个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启动紧急预案,封锁所有出口。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昨晚到现在的全部监控录像。”
天宇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妈妈,弟弟呢?”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抚摸着他的头发:“弟弟去参加一个特别活动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先跟周叔叔去吃早餐好不好?”
周明很快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同样凝重。裴远洲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上前牵起天宇的手:“小宇,今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蓝莓松饼,要不要去看看?”
待他们离开后,裴远洲扶着我回到卧室。他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黑色手提箱,打开后里面是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精密设备。“这是?”我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着那些仪器。“军用级别的追踪器。”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我在每个孩子身上都安装了微型定位芯片。”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天睿现在在哪里?”
屏幕上的地图迅速放大,一个红点在西郊区域闪烁。“信号还在移动,但速度很慢,应该是在车上。”他的眉头紧锁,“奇怪的是,信号强度很不稳定,时断时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周明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裴总,监控显示凌晨三点左右,有人从后院翻墙进入。对方很专业,避开了主要摄像头,只在花园的角落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继续查。”裴远洲挂断电话,转向我,“薇薇,你现在必须保持冷静。对方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天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还需要用他来交换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那些证据。是不是和顾家有关?”
他的眼神暗了暗:“很有可能。顾家最近在军方的几个项目竞标中连续失利,我怀疑他们狗急跳墙了。”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裴远洲立即示意我接听,同时快速连接上追踪设备。“林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想必你已经看到字条了。想要你儿子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我握紧手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先确认天睿的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传来天睿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我害怕。”
“天睿!”我的声音瞬间哽咽,“别怕,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电话又被那个电子音接过去:“很好。现在听着,单独带着证据来西郊的废弃工厂。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如果让我发现裴远洲或者任何警察跟着,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会守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讨价还价。对方冷笑一声:“林小姐,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一小时内我要见到你和证据,否则。”
电话被挂断了。裴远洲立即看向屏幕:“通话时间太短,只能确定大致方位,确实在西郊一带。”
我瘫坐在床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们真的抓走了天睿。他还那么小。”
裴远洲蹲下身,握住我冰凉的手:“薇薇,听我说。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不是你带的证据,而是你本人。”
我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什么意思?”
“顾家最近在调查你重生的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这次绑架,很可能是想借此验证他们的猜测。”
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那怎么办?如果被他们证实了。”
“所以我们必须将计就计。”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我会让你带着假证据去,同时派人暗中包围整个区域。一旦确定天睿的位置,我们就立即行动。”
“太冒险了!”我猛地站起来,“万一他们伤害天睿。”
“相信我。”他站起身,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出事,也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但是薇薇,你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计划来。”
他的目光太过坚定,让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就在这时,周明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裴总,有新的发现。我们在后院找到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上面还沾着泥土。“信号干扰器。”裴远洲的脸色更加阴沉,“难怪天睿的定位信号时断时续。对方确实很专业,连这个都准备了。”
周明继续汇报:“我们还发现别墅内部的监控系统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被人为干扰过。对方对这里的安保系统非常了解。”
裴远洲的眼神骤然变冷:“查内鬼。”
这两个字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别墅里有内应?”
“否则解释不了对方为何能如此精准地避开所有监控和安保。”他转向周明,“立即排查所有工作人员,特别是最近新入职的。”
周明领命离开后,裴远洲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我身上:“薇薇,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去准备假证据,你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命最重要。”
我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背叛、被伤害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但这一次,不一样了。我有裴远洲,有需要保护的孩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走到衣柜前,换上了一套深色的运动服。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无论对方是谁,敢动我的孩子,就要付出代价。裴远洲很快返回,递给我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是伪造的证据,做得足够以假乱真。我已经在里面安装了追踪器和微型摄像头。”
他仔细地帮我调整好领口处隐藏的通讯设备,动作轻柔而专注:“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要怕,按我们计划的来。”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就在我转身要离开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看到了担忧、坚定,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会的。”我轻声承诺,然后毅然转身走向门口。别墅外,晨光已经洒满庭院。我握紧手中的公文包,一步步走向等待的车辆。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因为我知道,这一去,不仅是为了救回天睿,更是为了终结前世的噩梦,开启全新的人生。车子缓缓驶出别墅大门,我透过后视镜看到裴远洲站在门口的身影越来越远。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那挺拔的身姿如同最坚实的依靠。“我出发了。”我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轻声说道。耳麦里传来他低沉的回应:“一切就绪。记住,你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