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菲儿!”
裴远洲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在我耳边焦急地呼唤着。我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身体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左肩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灼痛。“39。8度高烧,必须立即降温!”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伤口感染加上淋雨受寒,情况很危险。”
我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裴远洲的手臂始终稳稳地托着我。湿透的衣服被小心剪开,冰凉的毛巾贴上滚烫的额头,带来片刻的舒适。“妈妈!妈妈怎么了?”天宇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天睿也要妈妈!”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哽咽着。“周叔叔带你们先出去好不好?”周明轻声劝着,“妈妈需要休息,医生在给她治病。”
“不要!我们要陪着妈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拒绝。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终于勉强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裴远洲正俯身看着我,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担忧。他的军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手臂上那道在泥石流中划伤的口子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血迹还在慢慢渗出。“远洲。”我微弱地唤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立即俯身靠近,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我在。别怕,医生在这里。”
我想要抬手碰触他手臂上的伤,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高烧让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现实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我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肤,“顾浩宇。你不得好死。”
裴远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没有人能带走孩子们,我保证。”
家庭医生给我注射了退烧针和抗生素,冰袋被小心地放置在腋下和额头。裴远洲亲自接过毛巾,一遍遍擦拭我滚烫的四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裴总,您的手臂也需要处理。”医生提醒道。“先管她。”他的回答简短而坚决。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雨夜。顾浩宇冷笑着从我怀中抢走天宇,林薇薇站在他身旁,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天睿哭喊着要妈妈,却被佣人强行抱走。“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在噩梦中挣扎,泪水混着汗水浸湿了枕头,“天宇。天睿。”
“妈妈!我们在这里!”两个小小的身影挣脱周明的手,扑到床边。裴远洲没有阻拦,而是小心地将他们抱上床,安置在我身侧。天宇用小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天睿则把脸贴在我的颈窝,小声啜泣着。“爸爸,妈妈会好起来吗?”天宇抬头问,大眼睛里盈满水光。“会的。”裴远洲的声音异常坚定,“爸爸绝不会让妈妈有事。”
也许是孩子们的体温让我安心,也许是退烧针开始起作用,我的意识逐渐清晰了一些。睁开眼,正对上裴远洲深邃的目光。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守护神。“孩子们。”我虚弱地开口。“他们很好,刚刚睡着。”他指了指依偎在我身侧的两个小家伙,为他们掖了掖被角。窗外的暴雨已经转小,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我能清晰看见裴远洲眼中的红血丝,和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你的手。”我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但血迹还是渗了出来。“小伤。”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烧退了一些。”
他起身端来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我,将杯子递到我唇边。温水滋润了干痛的喉咙,我这才发现自己渴得厉害。“慢点喝。”他的手掌稳稳地托着我的后背,支撑着我无力的身体。喝完水,他轻轻将我放回枕头上,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照顾过我千百次。我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前世,我至死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的人。“顾浩宇。”我忽然想起仓库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被警方带走,这次他逃不掉了。”裴远洲的眼神冷了下来,“绑架、杀人未遂,足够他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我轻轻点头,左肩的伤口突然一阵抽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伤口疼?”他立即按响呼叫铃,“医生马上就来。”
“不用。”我拉住他的衣袖,“只是突然疼了一下。”
家庭医生很快进来,检查了我的伤口和体温:“烧已经退到38度了,伤口没有继续发炎的迹象。今晚很关键,需要有人时刻观察。”
“我会守着。”裴远洲毫不犹豫地说。医生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两个孩子在我身边睡得正熟,天睿的小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裴远洲重新坐回椅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睡吧,我在这里。”他轻声说。也许是药效发作,也许是他的存在让我安心,困意渐渐袭来。在即将入睡前,我仿佛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听见他低沉的呢喃:“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去你。”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又在噩梦中惊醒。每一次睁开眼,都能看见裴远洲坐在那里,姿势几乎没变过,只是偶尔会起身为我换冰袋,或是检查孩子们的被子是否盖好。“几点了?”我沙哑地问。“凌晨三点。”他看了眼手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轻声说,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你的伤。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他轻轻摇头:“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前世他为我做过的种种。那时我被顾浩宇蒙蔽了双眼,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男人的心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才知道他一直默默守护着我。“远洲。”我轻声唤他,“谢谢你。”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睡吧,我守着你。”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雨停了,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裴远洲依然坐在那里,只是换了个姿势,单手撑在额角小憩。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即便是睡着,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保持着军人的姿态。我轻轻动了动,想要起身喝口水,却惊动了他。“怎么了?”他立即睁开眼,眼神清明得仿佛从未睡过。“想喝水。”我说。他起身倒水,动作依然稳健。我注意到他的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你一夜没睡?”我问。“睡了一会儿。”他将水杯递到我唇边,“医生说你已经退烧了,但还需要静养。”
正说着,周明轻轻敲了敲门:“裴总,警方那边来消息了。”
裴远洲示意他进来。周明看了眼床上的我和孩子们,压低声音:“顾浩宇全都招了。他承认绑架了夫人,也承认在仓库里试图。”
“说下去。”裴远洲的声音冷得像冰。“试图杀害夫人。”周明说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另外,他还供出了林薇薇。警方已经去抓人了。”
我握紧了被角。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那个我曾经视为闺蜜的女人,原来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还有一件事。”周明犹豫了一下,“顾浩宇要求见夫人一面。”
“不可能。”裴远洲斩钉截铁地说。“等等。”我出声阻止,“我想见他。”
裴远洲皱眉:“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而且。”
“我必须去。”我坚定地说,“有些事,我要亲自问清楚。”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孩子们这时也醒了。天宇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我已经退烧,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妈妈好了!”
天睿也醒了,扑进我怀里:“妈妈不生病了!”
我搂着两个小家伙,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一世,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家庭医生又来检查了一次,确认我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伤口也在好转。“不过还是要小心,不能剧烈运动,避免伤口裂开。”
裴远洲记下医嘱,亲自去厨房端来了清淡的早餐。他细心地将粥吹凉,一勺勺喂我。两个孩子围在床边,天宇有模有样地学着爸爸的样子,想要喂弟弟吃粥,结果弄得满床都是。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我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才是家的样子。吃完早餐,裴远洲安排周明照顾孩子们,然后对我说:“如果你坚持要去见顾浩宇,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我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换衣服时,我注意到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左肩缠着绷带,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这一次,我要亲自为前世的自己讨回公道。警局里,顾浩宇坐在审讯室内,手上戴着手铐。短短一夜,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底布满血丝。看到我进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在看到紧随其后的裴远洲时,又迅速黯淡下去。“清婉,你来了。”他的声音干涩。我在他对面坐下,裴远洲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右肩上,给我力量。“你想说什么?”我问,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顾浩宇苦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清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被林薇薇蛊惑了。”
“所以呢?”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解释?”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他低下头,“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清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打断他,“如果不是远洲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死了。而你呢?你会带着我的钱,和林薇薇双宿双飞,还会虐待我的孩子。”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前世的记忆,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顾浩宇,你记住。”我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的忏悔,我不在乎。你就在监狱里,好好反省你做过的一切吧。”
说完,我站起身。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心中的重负却轻了许多。“等等!”顾浩宇突然喊道,“清婉,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的份上,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最后一眼:“曾经爱过你的那个苏清婉,已经死了。”
走出审讯室,阳光有些刺眼。裴远洲为我披上外套,轻声问:“还好吗?”
我点点头,靠在他身上:“我们回家吧。”
回家路上,我靠在车窗上,看着街景飞速后退。重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轻松。顾浩宇和林薇薇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而我和孩子们,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远洲。”我轻声唤他。“嗯?”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后,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好。”
车停在别墅前,周明带着孩子们等在门口。天宇和天睿看到我们,立刻飞奔过来。“妈妈!”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抱住我的腿。我蹲下身,将他们紧紧搂在怀里。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裴远洲站在我们身旁,目光温柔。这一次,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