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裴远洲紧紧攥着我的手,在泥泞的小路上艰难前行。这条所谓的近路,实际上是一条废弃的排水沟旁的狭窄通道,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抓紧我!”他在风雨中大声喊道,声音几乎被呼啸的狂风吞没,“前面有个陡坡,要小心!”
我咬紧牙关,死死抓住他的手,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冻得我浑身发抖。但一想到天宇和天睿还在那些歹徒手中,我就强迫自己迈开沉重的双腿。“远洲,你的战友什么时候能到?”我喘息着问,脚下的淤泥几乎要将我吞噬。“十分钟。”他简短地回答,同时用力将我往上拉,“他们已经在西山仓库附近布控了。”
就在我们艰难地爬上陡坡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山坡上的泥土开始松动,碎石混着泥浆滚滚而下!“小心!”裴远洲猛地将我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泥石流擦着我们的后背呼啸而过,溅起的泥浆瞬间将我们淹没。我呛了满口的泥水,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裴远洲的手臂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你受伤了!”我惊呼道,急忙撕下衣角想要为他包扎。“别管我!”他一把推开我的手,眼神凌厉地望向山坡上方,“快走!这里随时可能再次滑坡!”
他强撑着站起身,拉着我继续向前。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泥水中,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我的心揪成一团,却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转过一个弯,西山仓库的轮廓终于在雨幕中显现。那是一座废弃的工厂仓库,外墙斑驳,窗户大多已经破碎。在暴雨的笼罩下,整座建筑显得阴森可怖。“等等。”裴远洲突然拉住我,躲在一棵歪倒的大树后面,“有动静。”
我们屏住呼吸,隐约听到仓库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是天睿!我的心脏猛地收紧,几乎要冲出去,却被裴远洲牢牢按住。“别急。”他低声道,从腰间取出一个微型望远镜,“让我先确认情况。”
透过破碎的窗户,可以隐约看到仓库内部的情况。天宇和天睿被绑在两根柱子上,小脸上满是泪痕。周围站着四个蒙面人,其中一人正在打电话。“他们要求单独见面。”裴远洲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但我不能让你冒险。”
“可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急切地说,“我必须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但这次没有变声处理。“凌菲儿,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的孩子,就一个人进来。”是顾浩宇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把陈志远那些证据带过来。记住,只能你一个人。”
电话被挂断,我看向裴远洲,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冷静。“按他说的做。”裴远洲突然说,“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我和战友们都在。”
他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纽扣大小的装置,别在我的衣领内侧:“这是通讯器和定位装置,我们会随时掌握你的情况。”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为了孩子们,我什么都愿意做。“把这个带上。”他又递给我一支看起来像口红的电击棒,“必要的时候,对准对方的脖颈。”
我接过电击棒,紧紧握在手中,转身就要往仓库走。“薇薇。”裴远洲突然叫住我,在滂沱大雨中深深地看着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的眼神中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担忧和温柔,让我的心微微一颤。我用力点头,转身走向那座阴森的仓库。每靠近一步,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孩子们压抑的啜泣声。我推开门,潮湿霉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妈妈!”天睿一看到我就哭喊起来,小天宇也睁大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恐惧。“我来了。”我强装镇定,环视着仓库内部,“顾浩宇,出来吧。”
阴影处走出一道人影,正是顾浩宇。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证据呢?”他直截了当地问。“先放了我的孩子。”我毫不退让,“否则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顾浩宇冷笑一声:“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谈条件吗?”
“我觉得有。”我平静地说,“因为如果我和孩子们今天出不去,那些证据的副本明天就会出现在检察院。”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很好,凌菲儿,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大汉上前解开了天宇和天睿的绳子。两个孩子立刻向我跑来,紧紧抱住我的腿。“妈妈,我们好害怕。”天睿抽泣着说。“别怕,妈妈在这里。”我轻抚着他们的头发,眼睛却始终盯着顾浩宇,“现在,可以谈正事了。”
“把证据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顾浩宇向前一步,伸出手。我缓缓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都在这里。但是顾浩宇,你真的以为销毁这些证据就能高枕无忧吗?”
“少废话!”他一把夺过U盘,递给身后的手下检查。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仓库二楼的阴影处有细微的动静。是裴远洲的战友们!他们已经就位了。“确认无误。”那个手下对顾浩宇点头。顾浩宇满意地笑了:“很好。现在,请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等我安全离开后,自然会有人来放你们出去。”
“你言而无信!”我愤怒地说。“商场如战场,亲爱的。”他得意地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一瞬间,仓库顶棚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绳索从天而降,裴远洲如神兵天降,稳稳落在顾浩宇面前!“想走?”裴远洲的声音冷得像冰,“问过我了吗?”
顾浩宇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怎么会。”
与此同时,仓库四周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数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破窗而入,迅速制服了顾浩宇的手下。“不许动!所有人举起手来!”
混乱中,我急忙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突然,一个未被制服的歹徒举枪对准了裴远洲!“远洲小心!”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扑过去想要推开他。枪声响起,我感到左肩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服。天宇和天睿的哭喊声在耳边响起,但我已经听不真切。“薇薇!”裴远洲的惊呼声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我缓缓倒下,最后看到的是裴远洲制服那个枪手的画面,以及他向我奔来的焦急面容。 我的意识在剧痛中飘忽不定,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裴远洲那张写满惊恐的脸在我眼前晃动,他的嘴唇在动,但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天宇和天睿的哭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薇薇!撑住!”裴远洲的声音终于冲破迷雾传入耳中。他紧紧按住我流血的肩膀,那双总是沉稳的手在微微发抖。“医疗队!快!”
我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擦去他额头的汗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孩子们。”我费力地吐出几个字,“保护好。他们。”
“别说话,保存体力。”他的声音嘶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你不会有事,我保证。”
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裴远洲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上担架,始终没有松开按住我伤口的手。“远洲。”我微弱地唤他。“我在。”他俯下身,额头轻轻贴上我的,“一直都在。”
医护人员迅速给我戴上氧气面罩,开始进行紧急止血。在意识彻底模糊前,我瞥见顾浩宇被两名特种兵押解着,脸上写满了不甘与震惊。而天宇和天睿被一位女兵温柔地护在怀里,两个孩子泪眼朦胧地望着我。“妈妈!”天睿的哭喊声让我心头一紧。我想告诉他们别怕,想伸手擦去他们的眼泪,但黑暗已经席卷而来。最后的感觉是裴远洲紧握着我的手,以及他低沉而坚定的承诺:“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我发誓。”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我感觉到自己被推上车厢。裴远洲始终陪伴在侧,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颠簸中,我听见他在与医护人员急促地交流,每一个字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血压下降!”
“加快输液速度!”
“准备输血!”
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努力想要保持清醒,想要再看看他的脸,但眼皮越来越重。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凌菲儿,坚持住。”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为了我,也为了孩子们。”
这句话成了我沉入黑暗前最后的锚点。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尽管这个动作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