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霁认定了“皇帝暗恋我并且可能还是个隐藏的音乐爱好者”这个方向后,立刻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她回想起上次弹《凤求凰》时那珍贵的 1好感度,虽然当时没找到人,但现在看来,定然是陛下当时恰好路过,被她的琴声悄然打动!
“没错!定是如此!”林初霁握紧小拳头,眼中燃烧着斗志,“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时常驻足聆听,但她心里一定是记挂着的!我只要持续输出我的才华与情感,定能将她吸引过来!”
【系统提示:宿主,本统建议您……算了,您开心就好。】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股放弃治疗的疲惫。
林初霁完全无视了系统,立刻开始了她的“琴音撩帝”大计。她选择的地点是御花园中离皇帝日常必经之路不算太远、又相对清静的“听雨轩”,这里亭台雅致,花木掩映,既方便“偶遇”,又颇具情调。
她让春桃搬来她的琴,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去弹奏,一弹就是大半天。
第一天,她弹的是《凤求凰》,弹得缠绵悱恻,秋波暗送(虽然周围除了宫女太监没别人),内心OS:【陛下~听到我对您的思念了吗?这婉转的琴声,就是臣妾爱慕您的心声啊~快来吧快来吧!】
第二天,她弹的是《高山流水》,弹得大气磅礴,力图展现自己寻求知己的渴望,内心OS:【陛下!您就是我的钟子期啊!您一定能听懂我琴声中的抱负!快来与我相认吧!】
第三天,她弹的是《阳春白雪》,努力营造自己高洁出尘、不与俗同的形象,内心OS:【陛下,您看我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我是有内涵的!是能与你精神共鸣的!】
……
她弹得手指发酸,手腕发软,却依旧坚持不懈。每次弹奏时,她都竖着耳朵,眼观六路,期待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带着惊喜和赞赏的目光走向她。
然而,一天天过去,皇帝没等来,倒是把御花园的鸟雀吓得搬了几回家,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后来的绕道而行。
林初霁开始有点焦虑了。
【怎么回事?陛下难道不喜欢这些曲子?还是我弹得不够好?】她看着毫无动静的系统面板,生命值稳稳地停在可怜的10点,心里开始打鼓。
【不行!不能放弃!也许是陛下公务太忙,没空来花园溜达?对!一定是这样!我得弹些更吸引她、让她不得不注意到的曲子!】
于是,她开始尝试更……激昂的曲调。甚至把小时候学过的、几乎快忘了的《十面埋伏》也磕磕绊绊地扒拉出来弹,弹得杀气腾腾,仿佛不是在撩帝,而是在演练如何刺杀皇帝。
就在她弹《十面埋伏》弹得指甲都快劈了、内心哀嚎【陛下您再不来我就要阵亡了!】的时候——
【叮——关键人物好感度 1。当前生命值:13/100。】
微弱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林初霁:“!!!”
她猛地停下拨弦的手指,激动得差点把琴掀了!
加了!终于加了!
虽然只有1点!但这是在她在弹了这么多天、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它响了!
【果然!】林初霁瞬间热泪盈眶,【陛下还是喜欢我的!她肯定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只是不好意思出现!
她听到我这首充满力量的《十面埋伏》,一定感受到了我不屈不挠、努力向她靠近的决心!她被我的坚持打动了!】
巨大的狂喜和成就感淹没了她,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的策略正确无比!
【看来陛下喜欢热烈一点的!有冲击力的!】她觉得自己终于摸准了“皇帝”的喜好,【明天!明天继续!我要用我的音乐征服她!】
而事实上,这几日温彦压根就不在宫里!
她恰好去了京郊的皇觉寺祈福斋戒三日,根本不知道宫里有个小贵妃正为了“吸引”她而每日在御花园里魔音灌耳。
那么,这宝贵的 1好感度是从何而来的呢?
来源正是凤仪宫。
江晚晴这几日被窗外那锲而不舍、时而哀怨、时而激昂、时而杀伐之气的琴声吵得头疼不已。
尤其是今天这首《十面埋伏》,弹得磕磕绊绊、杀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滑稽。窗外的琴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锲而不舍地飘进来,扰得她根本无法静心。
她揉了揉眉心,对身旁的含翠道:“长乐宫那边……今日是怎么回事?林贵妃的琴艺何时变得如此……呃……丰富多彩且……持久?”
含翠忍着笑,回道:“回娘娘,听说是贵妃娘娘突发雅兴,已在听雨轩弹了快一整日了,曲目……换得挺勤。”
江晚晴:“……” 她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弹琴弹到手指通红、累得东倒西歪还强撑着的模样。
她放下朱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含翠道:“长乐宫那位……今日是打算在御花园演武吗?”
含翠想笑又不敢笑,低头回道:“贵妃娘娘……兴致是高了点。”
这人,真是有本事把一切都搞得鸡飞狗跳,包括弹琴。
“去,”她淡淡吩咐,“把窗户关上。太吵了。”
“是。”含翠连忙去关窗。
就在窗户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又一阵磕磕绊绊、明显是力竭后失误增多的琴声传来。
就在那琴声因为一个明显的失误而戛然而止、仿佛能听到那人倒抽一口凉气时,江晚晴几乎是下意识地、极轻地摇了下头,唇角牵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叮——好感度 1。】
而完全不知情的林初霁,正沉浸在“终于打动陛下”的狂喜中,对着空无一人的御花园,自信满满地宣布:
“我就知道!陛下果然有品味!懂得欣赏我琴声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深厚情感!从今天起,我要做陛下最痴迷的琴师!”
她抱着琴,脚步轻快地回了长乐宫,开始规划明天弹什么更“有力量”的曲子,是《广陵散》还是《将军令》?
而刚从皇觉寺回宫、正瘫在养心殿软榻上啃苹果的温彦,莫名其妙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她揉揉鼻子,一脸疑惑:“谁又想朕了?还是寺里斋饭吃少了,着凉了?”
林初霁抱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第二天果然又拖着酸痛的手臂和手指,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听雨轩,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音……啊不,是仙乐灌耳”。
她今天换了个思路,既然陛下喜欢“有力量”的,那她就弹更激昂的!《广陵散》不会全谱?没关系!她会的那几段反复弹!弹出气势!弹出决心!弹出她对陛下如滔滔江水般的仰慕!
于是,御花园里再次响起了杀伐之气冲天、却又因为技巧不足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的琴声。
而凤仪宫内,江晚晴的眉头越皱越紧。昨日那 1的好感度带来的些许微妙情绪,早已被这连绵不绝、毫无长进的噪音消磨殆尽。
这琴声,已经不是“吵”能形容的了,简直是……造孽。
她放下笔,感觉额角青筋都在随着那跑调的旋律跳动。终于,在那琴声试图第三次重复同一个高亢却破音了的段落时,她忍无可忍。
“含翠。”
“奴婢在。”
“去养心殿,请陛下过来一趟。”江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含翠如蒙大赦,赶紧溜出去找救星。她也被这琴声折磨得够呛。
不一会儿,温彦就溜溜达达地来了,脸上还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晚晴,什么事这么急?朕正无聊呢。”她其实老远就听到那鬼哭狼嚎的琴声了,心里快笑死了。
江晚晴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窗外听雨轩的方向,那里魔音依旧贯耳。
温彦立刻心领神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这不是你家小……呃,林贵妃又在抒发情感呢?真是……持之以恒,令人感动啊!”她故意拉长了调子,揶揄地看着江晚晴。
江晚晴懒得理会她的调侃,直接了当地说:“陛下,能否想个法子,让她别再弹了。”
“嗯?”温彦挑眉,故意装傻,“为什么?朕觉得挺好听的啊,多有活力!你看这《广陵散》让她弹得,跟要上山打虎似的,多有意思!”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砚台扣她头上的冲动,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宫中需要清净。她这般弹法,已近乎扰民。本宫听闻,已有不少宫人私下抱怨,连御兽苑的孔雀昨日都不开屏了。”
(林初霁:???孔雀不开屏也怪我?!)
温彦看着江晚晴那副明明被吵得头疼却还要维持冷静说正事的模样,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故作严肃:“哦?竟有此事?那确实……不太妥当。”她摸着下巴,眼珠一转,“不过,这话你去说不是更合适?你是皇后,执掌宫规,训诫妃嫔,名正言顺啊。”
江晚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然:“陛下威严更重。且……”她顿了顿,垂下眼眸,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随口道,“本宫近日事务繁多,无暇处理此等琐事。陛下若肯出面,这些奏疏,”她指了指桌上另一大摞,“本宫可代劳批阅。”
温彦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用一句口谕换半天清闲?!这买卖太划算了!
“成交!”她立刻拍板,生怕江晚晴反悔,“不就是让林贵妃歇歇嘛!包在朕身上!保证办得妥妥的!让她以后对弹琴都有心理阴影!”她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江晚晴:“……倒也不必如此。只需让她暂停即可。”她真怕温彦玩过头。
“放心放心,朕有分寸!”温彦笑嘻嘻地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江晚晴眨眨眼,“等着嗷,朕这就去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奏疏辛苦你啦!”
说完,她就带着一脸“好玩的事情来了”的表情,兴冲冲地朝着魔音的源头——听雨轩杀去。
江晚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快要清净了。
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目光落在那摞新增加的奏疏上,任命地拿起朱笔。
罢了,批阅奏疏,总比听那人弹琴轻松些。
而此刻,听雨轩中,林初霁正弹得投入忘我,内心澎湃:【陛下!您听到了吗!这是臣妾为您打下的江山!感受到我的力量了吗!快来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完全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知音”,正带着“让你再也弹不了琴”的任务,即将抵达战场。
温彦揣着一肚子坏水,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听雨轩。离得越近,那“杀气腾腾”又“漏洞百出”的琴声就越发清晰,震得她耳朵嗡嗡的。她强忍着笑,摆出一副“朕恰巧路过”的悠闲姿态,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亭子里,林初霁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使出吃奶的劲儿拨弄着琴弦,仿佛跟那琴有仇似的,全身心投入在她“征服陛下”的大业中,假装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系统!系统!看见没!】林初霁在内心疯狂呐喊,激动得手指都在抖,【她来了!她真的来了!我的琴声果然把她吸引过来了!我就说我是天才!快!快准备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好感度马上就要暴涨了!】
温彦走到亭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林初霁像是才被“惊动”,猛地“惊醒”,抬起头看到温彦,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度惊喜、又努力想表现得矜持的笑容(但效果看起来更像抽搐)。她慌忙停下弹奏,起身行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妾失仪了!” 【看!她果然是被我的琴声吸引来的!还故意咳嗽引起我注意!陛下好会玩!】
温彦用扇子掩着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故作惊讶道:“哟,是林贵妃啊。朕老远就听到这边琴声激昂,还以为哪位将军在园中操练,好奇过来看看,原来是你在这儿……呃……陶冶情操呢?”她故意把“陶冶情操”四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林初霁一听,心中更是狂喜!【听到了吗系统!陛下说‘激昂’!她说像‘将军操练’!这不就是夸我的琴声充满力量吗!她果然懂我!】
她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一步:“陛下谬赞了!臣妾技艺粗浅,只是……只是心中对陛下满怀敬仰,情难自禁,唯有借此琴音,方能抒发万一……”
说着,她又想故技重施,伸出刚才弹琴弹得有些发红的手指,似乎想去拉温彦的袖子表达“激动”。
温彦一看她那架势,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一跳,灵活地躲开了她的“魔爪”,扇子摇得更快了,脸上依旧笑嘻嘻:“哎哎,贵妃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朕……朕怕痒。” (内心:好家伙,这热情劲儿,晚晴是怎么受得了的?)
林初霁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陛下这是害羞了!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呢!话本里都这么写!表面推开,心里其实想要得不得了!】
她立刻换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眼神更加“深情款款”,声音也掐得更甜腻:“是臣妾唐突了。只是见到陛下,臣妾实在是……情难自已。陛下若是怕痒,臣妾不动便是~” 她说着,还故意眨了眨眼。
温彦被她那眼神和语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还得绷着:“咳咳,贵妃的心意……朕,朕知道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那琴,“不过这琴艺嘛……嗯……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林初霁眼睛一亮:【来了来了!陛下开始指点我的琴艺了!这是要跟我进行深入的艺术交流啊!机会来了!】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陛下说的是!臣妾愚钝,正苦于无人指点!陛下文武双全,见识广博,定然精通音律,不知能否……点拨臣妾一二?”她说着,又试图靠近,想把温彦拉到琴边。
温彦见她又要过来,赶紧又往后撤了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幸好身手敏捷稳住了。她心里暗骂一声,脸上笑容有点僵:“点拨就不必了!朕日理万机,忙得很!那个……贵妃啊,朕看你弹得如此辛苦,手指都红了,甚是心疼啊。”
林初霁感动得快要哭了:【陛下心疼我了!她果然注意到我的付出了!】 “为了陛下,臣妾一点都不辛苦!”她挺起胸膛,一副能为陛下赴汤蹈火的架势。
温彦嘴角抽了抽,赶紧切入正题:“不不不,还是要爱惜身体。朕觉得吧,这弹琴呢,重在修身养性,偶尔弹弹便好,像贵妃这般……呃……废寝忘食、勤学苦练,反而容易伤了心神,得不偿失啊。”
她斟酌着用词,试图委婉地让她别弹了。
林初霁却完全理解偏了:【陛下这是关心我!怕我累着!她好温柔!好体贴!】
“陛下放心!”她拍着胸脯保证,“臣妾身体好得很!为了能弹出配得上陛下的曲子,臣妾就是弹到手指冒烟也在所不惜!明日臣妾还来!定要弹得更上一层楼!”
温彦:“!!!” 还来?!还要更上一层楼?!那不得把皇宫掀了?!
她看着林初霁那副“我还能弹三天三夜”的斗志昂扬的模样,终于意识到委婉是没有用的。
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温彦收起笑容,板起脸,拿出几分皇帝的威严(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正经):“林贵妃!”
林初霁被这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臣妾在!”
“朕命令你,”温彦用扇子指着那架琴,“即日起,暂停在御花园弹琴。”
“啊?”林初霁懵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为什么?陛下不是……很喜欢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理解错了?】
温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自然是……欣赏贵妃的勤勉。但是!”她话锋一转,“你这琴声,威力过大,已然严重影响了后宫安宁。
朕听闻,不仅宫人们无法休息,连御兽苑的孔雀都被你吓得不敢开屏,御花园的锦鲤都吓得不敢冒头了!长此以往,恐伤宫中和气,有损皇家颜面啊!”
林初霁:“……” 孔雀?锦鲤?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皇帝’正在使用夸张修辞手法以达到目的。可信度:30%。】系统幽幽地补充。
但林初霁此刻正处于被“叫停”的打击中,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地相信了皇帝的话。
【原来……原来我的琴声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都能震慑孔雀和锦鲤了?】她先是震惊,随即涌上一股诡异的自豪感,但很快又被失落淹没。
【可是……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夸我,反而要禁止呢?难道……她是怕我太出色,引来其他妃嫔的嫉妒?对!一定是这样!陛下是在保护我!】
她再次完成了自我攻略,看向温彦的眼神充满了“原来陛下如此为我着想”的感动。
“臣妾……臣妾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主要是心疼不能再刷好感度),“是臣妾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谢陛下提点,臣妾……遵旨。”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温彦看着她那副委委屈屈又强装懂事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这就搞定了?比想象中容易嘛!晚晴真是小题大做。
“嗯,知错能改就好。”温彦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摇起扇子,“那朕就先走了,贵妃……好自为之。”说完,她生怕林初霁反悔或者又扑上来,赶紧转身溜了。
温彦脚底抹油,飞快地溜回了凤仪宫,一进门就得意洋洋地邀功:“搞定!轻轻松松!晚晴你是没看见,朕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就信了!那小表情,委委屈屈的,还挺好玩!这下你的耳朵可算清净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绕到江晚晴身后,非常不见外地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按上她的太阳穴,嘴里还絮絮叨叨:“哎呀,你说你,直接跟她说不就完了,非得让朕出马。看你这眉头皱的,都被她吵得头疼了吧?朕给你按按……”
江晚晴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想偏头避开,但温彦手法意外地不错,那适中的力道确实缓解了些许胀痛,让她一时没能拒绝。她垂下眼帘,目光依旧落在奏疏上,声音平淡无波:“有劳陛下。陛下威仪,自然比臣妾的话管用。”
“那是自然!”温彦毫不谦虚,一边享受着皇后发丝柔软的触感,一边开始暗搓搓地套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小林贵妃也真是有意思哈?看着傻乎乎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想一出是一出,执着得很。”
她偷偷观察江晚晴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加大力度:“你说她这人吧,说聪明吧,有时候蠢得让人哭笑不得;说蠢吧,偶尔又能做出点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性子也跳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吵是吵了点,但好像……也不怎么惹人厌?是吧?”
她故意把话题往林初霁身上引,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
江晚晴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她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奏疏,朱笔在上面划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平稳,仿佛在评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陛下过誉了。林贵妃此人,”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然后吐出一连串精准的“贬义”评价:
“行事莽撞,缺乏考量;心性浮躁,耐性欠佳;琴艺……更是乏善可陈,徒具其形,毫无神韵可言;且时常纠缠陛下,不知分寸,实乃……”她似乎想找个更重的词,但最终只是淡淡总结,“……聒噪得很。”
温彦按摩的手顿住了,瞪大了眼睛,简直想把她脑袋掰过来看看她是怎么能面无表情说出这么一长串“差评”的。
“不过晚晴啊,咱们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朕仔细想了想,虽然小林贵妃人是闹腾了点,傻气了点儿,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着江晚晴,仿佛在做一个客观评估,“……那副皮囊生得还是挺不错的吧?眉是眉眼是眼的,笑起来也挺甜,虽然跟朕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风华绝代……”
江晚晴端着茶盏的手几微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无波:“陛下自然是龙章凤姿,无人能及。贵妃……”
她微微停顿,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措辞,“容貌仅是中上之资,且浮躁跳脱,失之沉稳,谈不上多出挑。”
温彦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有道理,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是吧?那……晚晴,”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一样,问题却刁钻无比,“抛开身份地位不说,单论你喜欢的话……你是更喜欢朕这种类型的,”她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潇洒的表情,“还是她那种……嗯,‘中上之资’、‘浮躁跳脱’的类型的?”
这个问题可谓是十分大胆且逾矩了,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试探江晚晴的性取向和情感偏好。
江晚晴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没有丝毫波澜。她放下茶盏,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给出了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无懈可击的答案:
“陛下说笑了。臣妾对陛下唯有敬重,对贵妃唯有管束之责,并无他念。若非要选择,”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嫌弃,
“两个都不选。一个聒噪,一个……”她目光在温彦那副“快夸我”的表情上轻轻一扫,淡淡道,“……过于自恋,都不怎么样。
温彦被江晚晴那句“过于自恋,都不怎么样”精准打击,瞬间戏精附体。
她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捂住心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夸张地哇哇大叫起来:
“哇——!!晚晴!你!你竟然说朕自恋?!朕这么风华绝代、俊美无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明明是普世公认的事实!怎么就是自恋了?!你这是诽谤!是嫉妒!是**裸的污蔑!你个没眼光的!呜呜呜……”
她一边“哭诉”,一边还试图往江晚晴身上靠,仿佛需要搀扶才能站稳,演技浮夸得能羞死台上唱戏的名角。
江晚晴看着这个一米七几的“皇帝”在自己面前撒泼打滚、假哭嚎叫,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冰冷的眼神杀死对方,但显然无效。
终于,在温彦试图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蹭到她凤袍上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面无表情地、极其迅速地抬起脚,对着温彦的小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声音冷得能掉冰渣,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滚。”
“嗷——!”温彦配合地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顺势就“被踹飞”出去好几步,动作流畅地像是排练过无数遍。她揉着其实一点都不疼的小腿,扁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样,灰溜溜地往外走。
【哼!江晚晴!你给我等着!】温彦一边揉腿一边在心里疯狂输出,【嘴硬是吧?踹我是吧?哼!朕还就不信了!朕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亲口承认!承认你就是喜欢那个小傻子!承认你眼光好得很!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憋不住的!看你能装到几时!】
她内心活动丰富得能写一出戏,但表面上只是揉着腿,嘀嘀咕咕、一步三回头地溜出了凤仪宫。
殿内终于彻底清净了。
她抬手,揉了揉再次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
为什么一遇到和那个傻子有关的事情,连带着这个皇帝也变得如此……令人头疼?
她重新坐回案前,拿起朱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奏疏上。
殿内只余朱笔划过纸面的细微沙沙声。
良久,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