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曲环绕的盘山路上,两辆飞速奔驰的车子正在你追我赶。这是一场生死的较量,后面那辆车上的指使者不愿前面那辆车上的人顺利抵达目的地,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尽杀绝。
坐在前面那辆车子上的云漫心急如焚,她的手紧紧抓住头顶的把手,对于后车对她的追赶,她只觉得卑鄙无耻极了。
为了钱财,有些人的手段实在令人作呕。
不多时,她乘坐的那辆车子在一个急转弯处受击,重重的碰撞轰击声令她耳鸣,车子被迫停下。
“开车!继续”她无暇思考,命令司机道。
司机哭惨着声呼喊:“夫人,车子启动不了。”
云漫提着的心脏在此刻死寂般放下,她还是输了,因为心太善,因为进了顾家这个龙潭虎穴,因为成了顾源氏掌权人顾涯的妻子,她不甘心……
她无声叹息,想打开车门下去时,车子又被撞去,这一次,车子跌入崖底,翻滚时发出的嘈乱沉闷的声响带走了两条生命。
云漫再次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年轻貌美的气质,这气质与二十八岁死亡的她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看着更青涩。
倾刻,眼神变幻,她还是她。
她左右看看周围,走廊上拿着简历的人或站或坐,或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或面露焦愁,摆摆不定。
是了,云漫回到了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求职的时候,她如今坐在椅子上,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简历,想到不断求职被拒的经历,她呵笑一声。
牛马没有出路。
重来一回,她要逆风翻盘,提前逃脱被压榨牛马的命运。
云漫站起来,背离求职的队伍,路过垃圾桶时她把自己的简历丢进去。
现下,她要去找一个人。
造价不菲,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的某个包厢中,彩色灯光闪烁不断,激扬刺激的曲目不断侵入耳朵。
云漫站在门□□动手脚,眼神染上厉色,周身的气场肃然变冷。
没想到有一天恨铁不成钢会出现这种感觉会出现在她身上。
音乐中断,包厢内瞬间安静,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关掉音乐的云漫。
她眼轻挑,冷淡地与坐在沙发中央看着懒懒散散的男人对视,她径直走向他,路过他的小弟,肃穆的眼神泛着冷光。
走到他面前,云漫说出了第一句话:“让他们都出去!”命令的语气充斥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没应声,更没听她的话,反而是有种欠揍的傲感,他直起腰,坐端正,从头到尾带着不羁的狂妄,他淡淡开口:“你谁呀?凭什么命令我?”
“顾涯,你左边屁股上有一条疤,是你六岁调皮……”云漫毫不留情地透露出他的**,气得他直接蹦起来,伸出手想去捂她的嘴。
她敏捷地躲开,听见云漫口出狂言的几个小弟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面相觑之下自觉退出去并关上门。
他们能感觉出来,这女人跟顾二少关系匪浅,不然怎么能说出此等豪放真切的隐秘之事。
硕涯压抑着怒火,暗暗握紧拳头,没好气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
他一时哽住,不愿提及那道疤……不过就是六岁赌气离家出走没走成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屁股而已。
云漫侧身在沙发上坐下,俯身拿起酒瓶调酒,调好后分给顾涯一杯,他拂开,她没勉强,放下那杯酒。
她品尝了一口自己那杯酒,正色道:“顾涯,再装下去就没意义了。你只有把你应得钱权掌握在手里,有底牌才不后悔。”
“你爷爷年龄大了,你的叔伯对公司虎视眈眈,你要是还继续你这种生活,你以后只会生活在懊悔中。”
顾涯翻了个白眼,轻视她,他“切”声:“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本少爷爷爱咋地咋地,你管不着。”
云漫把酒杯往桌上一拍,酒液溅洒出来,溢出酒香,顾涯嗅到这香味醇厚中带着清甜,很新奇的味道。
他的目光往那杯被他拒绝的酒上瞟,他现在突然有点想尝一下这杯酒,但出于先前拒绝的手,他毫不下脸面。
他只得用鼻子多嗅了几下,以此满足他心底的不愿言说的渴望。
“顾涯!”云漫放出脾气,“你以为我愿意受你这个臭脾气。我知道,你高傲,你扮猪吃老虎,你可以作为一匹孤狼独自前行,但是,高处不胜寒。”
她说出她的目的:“我想和你谈笔生意,我可以作为你的契约女友,帮你解决那些叔伯,等你真正掌权公司,我要百分之十的股份。”
“狮子大开口?”顾涯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声音沉稳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自视清高的我见多了,不要脸的你还是第一个。”
云漫没太在意他的话,无非是想通过讽刺她来让她知难而退。她跟了他三年,他什么目的她能不知道?
她敢来,自是有底气在的。在来的路上,她就和宠爱顾涯的爷爷顾老爷子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是顾涯的女朋友,只因他们是意外发生了关系,所以一直不敢去拜访他老人家,这次打电话实为不迫不得已。
她顶着哭腔上下抽气,说她怀了顾涯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是刚发现的,顾涯还不知道,顾老爷子当即说让她来找爷爷,爷爷会给她做主。
她笑嘻嘻应好,并说会和顾涯一道回去看他,顾涯听到这件事后忍不住暴躁起来,他目光狠厉地盯着云漫,咬牙切齿道:“好,好极了,你狠起来连自己的谣都造,前途无限啊。”
云漫回以微笑:“谬赞。走吧,我的——男朋友。”
顾涯同她一道出了包厢,门外有眼力见的人爽快地冲云漫领首,并喊道:“嫂子好。”
云漫微笑回应,还与他们挥手告别。顾涯现在已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份,作为他“女朋友”的身份。
小弟们见顾涯不置可否,自动默认为他认同云漫这位嫂子。很快,顾涯在女朋友这件事在圈子里迅速传播开来。
天空中乌云密集,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这是雨前的征召。云漫抢先一步上了驾驶座,顾涯打开车后座的门并进去。云漫不在意他把她当司机,她现在心情愉悦,她很期待见到顾家的一众老小。
上辈子子输掉的局,这辈子她要翻倍赢回来。
她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顾涯,耳边突然响起雨滴拍打的声响,幸好她抢先一步上了驾驶座。
云漫一路平稳地开着车子驶向顾家,到顾家后,佣人送来新衣让她换洗,顾涯越过她上楼,余光瞥见她拿着衣服往楼梯左边走去。她刚才应该没打听浴室的位置,可为何她对他家的布局如此清楚。
云漫梳洗完成后出来,看见客厅内热闹的人群,个个都是熟面孔。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一个目标,顾家老大,顾松。
顾涯的堂哥,她怀疑的第一凶手,顾松是公司如今的总裁,他的面相生得如其人名,有着松树的坚忍和立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内里早就黑透了。
上辈子顾涯从他手中接手公司,可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公司带上正轨。顾松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杀死身为遗孀的云漫,重新夺回公司,他有做谋划这件事的充分理由。
接着,她的目光转移到一旁欢笑着正与其亲兄顾岩玩闹的十八岁少女顾吟身上,少女开怀大笑,她的明媚温暖的笑引得云漫也微微牵起嘴角。或许,这个小堂妹是顾家最单纯可爱、没有满腹算计的人。
因着顾吟的笑,云漫放松的大脑此时突然蹦出一个惊险的消息,她对老爷子撒下大谎却没准备任何可以佐证,应对刁难的证据。
想到这个,她忙不迭提起裙摆上楼,一路小跑至顾涯的房门口。
云漫边敲边喊:“顾涯!顾涯开门!”
她顾不得他内里隐藏的凶狠老虎,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的他还是世人眼中玩世不恭的沈绮,他还没有攒够令人生畏的资本,这就是她暴露本性的原因。
若面前这个给她开门的人是二十五岁以上的顾涯,她云漫断不敢如此放肆、她实在想不明白顾涯娶她的道理,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这次,是她主动进的顾家。
顾涯侧立着身体,双手抱胸,反问她:“你鬼叫什么?要死啦?”
云漫点头如捣蒜,迈进他的房间,双手叉着腰还喘着粗息,说起话来却半点不含糊:“你快点联系周子沧要一份孕检报告,时间快来不及了。”
顾涯关上房门,回身打量起云漫,一身绿色挂脖长裙衬出她优美的脖颈,高挑的身姿配上这一袭绿色长裙,确实赏心悦目。
“顾涯!顾涯,你的手机呢?你不打我打。”说着,云漫张望着头寻找他的手机。
顾涯从容地从衣服口袋中取出手机,摁了周子沧的电话过去,云漫前进两步到他跟前,垂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周子沧三个字。
周子沧接通电话说:“顾涯,什么事?”
云漫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顾涯警告提醒的眼神落到她眸中,她旋即闭上了嘴。
“帮我弄一份孕检报告,要怀孕四周的。”顾涯说。
周子沧的笑声传出:“女朋友怀孕了?不对啊,你找我伪造报告,是要应付家长?”
“别费话,快点,给你一个小时。”
“懂,顾二少发话,莫敢不从。”
顾涯挂断电话云漫才张口呼出一口气,她放下心来,这回没事了。
她抬脚准备要走,下一秒被顾涯轻拉一下,他说:“我们得对一下口供。”
云漫反应两秒走回去,到他床尾坐下,她俯身脱下高根鞋揉脚踝,说:“我们一个月前在会所因醉酒看对眼发生关系,事后我缠着你要求负责,你忍无可忍接受我们地下恋,前两天我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怀孕了。”这个说辞你满意吗?”
她抬起头,看着靠墙站的顾涯问。
他抬步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医药箱,又从医药箱中拿出两个创口贴递给她,她接过道谢。
“我没意见。”他把医药箱放回原位后回到原来的位置靠着墙站,他低着头静静凝视她,发出心中疑问,“你为什么会认识周子沧?还有,你好像很熟悉我家,你可以精准找到浴室,摸到我的房门口。这一切诡异的真相是什么?还请你告知我。”
云漫冷静沉着,她一动不动三两秒后思定并给出答案:“我暗恋你还不行,谁不知道你顾涯顾二少爷的好友是医生周子沧,至于熟悉你家,我可以通过收买你家的佣人来获得情报,这很合理吧。”
“所以,”顾涯眨了眨稍微干涩的双眼,“你是个偷窥狂。”
云漫气得暗咬后槽牙,忍住不大声讲话,硬挤出牵强的微笑,“是。我是偷窥狂,每一个暗恋不见天日的人都是一个合格的偷窥者。”
他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希望你以后做个守法的好公民,不要再干违法的事了。”
“好。”云漫气得颤音都出来了。
二十二岁的顾涯根本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顾涯侧目望向窗外的天,黄昏的光晕将世界眼下的世界染成金黄色,所有披上霞光的事物都熠熠生辉。
回过头来看云漫,她身上也好似沾染了暮晚的橘光,她也同样熠熠生辉。
他们下楼,融入亲友圈内,尽管顾家亲友对顾涯这个纨绔没什么好脸色,可谁叫他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
晚饭前,周子沧把电子版报告单发过来。叫开饭老爷子才出现,他头上上一世的发丝黑白两色混杂,身子骨依旧健朗。
可谁能想到上一世这样健朗快乐的小老头会在一年后辞世,外人甚至顾家人都传是顾涯气死了老爷子,他就是天生的克星,十几岁克死爹妈,十几年后又克子死爷爷。
顾涯在上一世就是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下夺下掌家权,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顾氏总裁。
云漫上一世没机会接触顾老爷子,只通过传言知道他是个极度宠爱二孙子的小老头,后来她又从顾涯口中得知这位顾爷爷是位和谒可亲、嘴硬心软的主。
如今真真切切看到活着的顾老爷子,看到老爷子绽放出喜悦的笑容,看到顾涯上前搀扶他、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云漫才觉得传言非虚。
顾老爷子自从接了顾涯的搀扶后,他的眼便没再看过其他人。这份宠爱对顾涯来说是独一份的。
顾老爷子坐下后,其他后辈相继围前落座。云漫坐在顾涯旁边,而顾涯坐在老爷子的左手边,其右手边依次为他的大儿子顾从善,三儿子顾从良。
云漫的右手边是顾涯,左手边则是可爱可亲的小堂妹顾吟,顾吟撑着脑袋面向她,对她示以友善的微笑,她立起左手同顾吟打招呼。
顾老爷子吃着饭时不时会把目光放在云漫身上,偶尔一两次的老少对视,云漫都是以淡淡的笑回应。
第二次回应完微笑,她垂下眸发现她爱吃的菜已离她而去,而余光顾涯碗碟中的馨香菜肴吸引了她的目光,他碗里还未动的那一口肉真正是她心痛心未能食之的佳肴。
注意到云漫盯向他碗中的灼灼目光,顾涯看了眼爷爷,此刻爷爷正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和云漫,他知道,爷爷在等。
算了,就这一次,让爷爷开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