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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重生后死对头非要为我洗手做羹汤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母妃

蒋文宪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雨势倒是弱了一些。

他拍了拍肩头的落灰,把匣子夹在臂弯之中,几步跨下石阶。

这种时节,街上少有人烟,唯有街角停着一架马车,那车并不奢华,甚至比不得商户家的用车,自然也就更不起眼。

车帘被掀起一个角,待到蒋文宪那身扎眼的橙红彻底不见了,帘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收了回去;车帘垂下,把细雨隔绝在外。

车内主人不知说了什么,外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衣衫的车夫便匆匆爬上车,拉住了缰绳。

马蹄抬起,车行过之处溅起一片水花,蒋文宪正在前头走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马鞭破空的声响,刚想回头去看,那鞭子几乎是蹭着他的脸挥下去,把他逼退了几步。

地上的石砖松动,被一踩一压,浑浊的泥水就溅在了他的靴子上。

蒋文宪抬头就骂,而那马车匆匆不知往何处去,把他的骂声远远抛在了后面。

顾兰安坐在车内,听着蒋文宪的声音渐渐远了,才有些不耐烦地把手中的橘瓣往边上一扔。

“粗鄙。”

车行得极快,又挑了最近的路,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东华门前。

一个白脸小内监老早就撑着伞在门前张望着,见远远驶过来一架破败的马车,还有些奇怪,但是一瞧车帘掀开,里头是顾兰安的脸,哎哟了一声,赶紧就迎了上去。

“殿下,殿下,当心淋着。”

顾兰安眉间郁气不散,也顾不得雨水就往外走;雨水还没落到脸上,头顶立马就拢过来了一把大伞,他抬眼一瞧,正是璘贵妃身边的钟福。

“是你,正好,我要见母妃。”

钟福小心翼翼,不敢让顾兰安沾到一点水汽:“殿下慢些,娘娘猜到殿下今日会来,方才就叫奴婢来候着了。”

顾兰安大步穿过宫门,踏上宫道:“母妃知道?”

钟福道了声是,就不敢再多答。

璘贵妃的凤禧宫比起一直空着的坤宁宫,要离东华门更近一些,但是乘轿辇也要走好一会儿,更别提顾兰安此刻在雨水中步行。

他走在宫墙之下,身上倒是干爽,不过靴子已经被濡湿。

“叫你来接,你倒是接得好。”

钟福身上大半已经湿透,闻言也只能抿着嘴巴装鹌鹑。

眼瞧着面前就是凤禧宫,顾兰安转身正要跨过门槛,钟福却伸手将顾兰安拦下了。

“殿下稍候。”

他递了一个眼色给门前的内监,那人便转身小步往正殿走去,在门前与宫人说了些什么,那宫人便推门进了殿。

顾兰安在门前,眼瞧着整座宫殿又陷入寂静之中。

他甩了甩脑袋,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为他此刻会站在这里而感到有些后悔。

良久,正殿的门才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位穿着湖色缎子的宫人从殿内走出来,支起一把伞,缓缓走入雨中。

顾兰安不自觉地直起了脊背。

那人走到顾兰安面前时,才将伞面抬高,露出一张素淡的脸。

“殿下。”

她屈膝行礼。

“筠湘姑姑。”

筠湘没有应,而是接着道:“娘娘问殿下,走了这一段路,心静下来没有。”

一滴雨斜飘进伞下,落在顾兰安眼皮上,他眼皮抖了抖,忙躬身向主殿的方向揖了一礼,高声道:“母妃苦心,儿臣惭愧。”

殿内依然沉寂着。

筠湘不敢受礼,侧身让到一旁:“殿下跟奴婢来吧。”

顾兰安直起腰,抬脚跨进门内。

筠湘走在前面,为他推开了殿门;朱漆木轴发出悠长的低响,暖香扑面而来,驱散了雨水的湿寒。

顾兰安前脚刚跨进殿门,后脚宫人就捧着干净的外袍走进来;他褪了外袍,走到圈椅边上,炭盆和驱寒的姜汤已经呈了上来。

“淋着没有?”

女人的声音慵懒,轻飘飘地落下来,他手指一颤,受宠若惊般站直了,往殿前行了一礼。

“儿臣见过母妃,回母妃的话,没有。”

他渴望般抬眼去看上首的女人:“多谢母妃关心。”

“嗯。”

璘贵妃廖菘的反应平静得像是没有问过方才的话。

她身着明黄的莲纹宫装,云鬓边戴着一支赤金点翠凤钗,凤口衔着三串流苏,垂到那白玉般的耳垂边,和明珰相映成辉。

端的是这样华贵的打扮,可她手中却拿着一把格格不入的刻刀。

顾兰安观察着廖菘的脸色,有些拿不准该做些什么,只得试探开口。

“母妃,温月惭今早,派人去了大理寺。”

廖菘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抬起头,扫了顾兰安一眼:“怎么站着?坐下说。”

顾兰安在圈椅上坐下:“儿臣本以为,温月惭刚刚接手此事,必然会先去都察院调春闱一案的案卷;故而提前派人把当年的案卷做了修改。”

他看着廖菘的动作:“别的地方都如常,只不过是把有关李桓光的部分删去,用蓝笃屾‘意图舞弊’一笔带过,她若是顺着这个方向去查,就只能去礼部架库调春闱朱,墨二卷,从而对被单独封存在大理寺的李桓光的考卷一无所知。”

廖菘轻笑一声:“那可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反正京都也无人敢置喙此事,她想知道什么,只能自己去找,自己去拼。”

顾兰安咬着牙:“若是这样,她找不出真相,无法向陛下交差,又在无形中树了敌,两难之下必会妥协,届时,我才能——”

“置之死地而后恩之。”

廖菘吹了吹桌案上的碎屑:“那你能给她真相吗?”

顾兰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事之兴也,非求其真,惟务其成。这是母妃教我的。”

廖菘笑了,那双圆亮而微微上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挤出眼角的几条细纹。

“不错,有些长进。”

顾兰安得了这一句称赞,眼睛亮了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可是她没有去都察院,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

“京都之内,还有不怕死的,敢助她。”

“去便去了,李桓光的考卷,她要看,那就让她看。”

廖菘放下手中的刻刀,指尖从手中那枚穿着细绳的竹片上滑过:“虽然已经有人告诉她了一些事情,但她一定知道得不多,否则不会堂而皇之地去大理寺取东西。”

“等她细细看完那卷子就会明白,这件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内阁那些古板东西为什么不保蓝笃屾?”

顾兰安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儿臣不明白。”

“那便罢了。”

她道:“筠湘?”

筠湘站在殿外,只在门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奴婢在。”

“张炳去了吗?”

“回娘娘,厂督已经去刑部了。”

廖菘点了点头:“那便好。”

她的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本宫这份大礼,要是送不出去,可是很可惜的。”

廖菘像是倦怠了,将手中刚刚雕刻过的竹片举起来,细细打量着。

顾兰安这才注意到廖菘手中的东西,小小的竹片,被刻出了一个舌形的簧片,在竹片下方,系着一根细绳。

他的眼底微不可察地涌现出了厌恶。

又是这东西。

母妃总是爱做这奇怪的乐器,做了无数个,哪怕手磨出血也要不停地做,然后再不停地塞给他,可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安儿。”

廖菘的语调突然软下来,终于有了几分顾兰安心底所期盼的,母亲的模样。

“安儿,来。”

她朝他招手,面上尽是温柔的神色。

顾兰安站起身,带着一点希冀,走上前去,在廖菘身边蹲了下来。

冰凉的指甲摩挲着他的脸颊,女人将那竹片雕刻成的小玩意递到他面前:“这是母妃给你做的,喜欢吗?”

顾兰安依恋地把脸贴在廖菘的掌心,去感受廖菘身上的温度,可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竹片上,心底的戾气根本挥散不去,他疯狂地,疯狂地想将它捏碎,挫骨扬灰。

可他不能不喜欢。

他抬起脸,对上的是廖菘关切的,期盼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他太熟悉了,可是这样的神情,也只会和这个竹片一起出现。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沙哑:“……喜欢。”

他重复着已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和表情,将竹片从廖菘手中接了下来。

“谢谢母妃。”

殿外的残花被雨水打落了,悠长的乐声穿行在雨丝之间,却如同那地上的花瓣一般,被雨水打碎了,声调渐渐变得曲折。

终于,那不着调的乐音停了下来。

竹片被随意甩在被褥上,温月惭侧着头趴在榻上,从身边拿起一张信笺。

这是蓝澄柠敲登闻鼓时,呈给蒋文宪的那封。

青栀在外头叩了叩门:“小姐,缇帅在府外,说是带了小姐要的东西来。”

温月惭的眉峰蹙成了一座小山,她声音含糊不清:“领进来。”

青栀退了下去。

蒋文宪约莫是在一盏茶之内到的。

青栀在门外向温月惭禀明,温月惭撑起半边身体,往门外看去:“屋内设了屏风,外头雨大,请缇帅进来说话。”

青栀闻言,打开了房门,蒋文宪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扇硕大的屏风,眼底暗了暗。

“大人客气,这怕是说不过去。”

“那就在门口说吧。”

意料之外,温月惭没有继续相请。

“青栀,叫人在外头支着棚子,围椅和暖身的汤水一起端上来,别叫缇帅在我这受了风寒。”

庭院中的下人登时忙碌了起来,青栀从蒋文宪手中接过木匣子,送进了屋内。

“找这考卷费了些功夫,不知那封信,大人解得如何了。”

“袁仁敬怒斩毒蛇,名相之首,典出何处,何以接状。”

温月惭示意青栀把木匣子放在床头,将手中的纸笺和手边一本《折狱龟鉴》一齐递给了青栀。

“缇帅看看吧,上头就这一句话。”

青栀绕过屏风,将东西交给蒋文宪;蒋文宪扫了一眼那张薄纸,又把底下的书翻了上来,书中折了一个角,顺着打开,正好是袁仁敬怒斩毒蛇的典故。

“这前一句,是说了个故事;从前有个旅人,暴毙在客栈中,官府调查时,认定是店主谋财害命,于是屈打成招。”

温月惭伸手去开那只匣子。

“御史袁仁敬在复核此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细节:死者装钱的布袋里有一个卖布开的‘质剂’,上头的外地官印是不久前印上的,而店主常年在此开店,不可能去过其他地方;以此为突破口,才找到真正的凶手。”

蒋文宪听着,在围椅上坐了下来。

温月惭说完,伸手将匣子里装着的考卷拿了出来:“前一句说这个故事,后面立刻接上‘名相之首’,牛头不对马嘴,反而显得有深意。”

她把墨卷展开,一列一列看下去。

李桓光的文章,题为《论心源澄明与吏治清肃策》,字字切题,言辞恳切,一定是一篇好文章,但其中引用前朝变法来引证“心源澄明”的重要之处,胆子实在是大。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带着这个想法往下看,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文段,就是审案时用朱笔勾出的部分。

“然何以辨贤邪,当观其行迹是否合于道义,考其政绩是否泽于黎民,非可仅以私疑掩其忠贞。”

这就是被议为“讪谤朝政”的部分了。

温月惭轻轻捻着考卷的边角。

她记得,蓝笃屾的罪名除了结党,还有一项,是泄密。

结党的罪名和费如通有关;费如通的退隐,是嘉承帝不可被触碰的逆鳞。

依照卫陵所说,蓝笃屾出事前曾要联名上奏,不论所奏为何,祸事一定由此而起。李桓光这段话,看似只是尖锐了些,但是这个“私疑”一出,要是有心人来解,未必不能将其解为对于嘉承帝不辨贤邪的指控。

尤其是对于那些想要压下蓝笃屾奏请的人而言,在知晓蓝笃屾和李桓光有私交后,这更是一个祸水东引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温月惭想起了门口坐着的蒋文宪。

“听闻御史曾参蓝笃屾与李桓光有私谊,缇帅耳听八方,知道这事么?”

外头的雨剐蹭着鲜嫩的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蒋文宪身姿端正地坐在门外,狂风吹不动他身上的厚重。

他喉头动了动,开口答道:“算不上是私谊。”

“哦?”

温月惭合上墨卷:“怎么说?”

“李桓光备考之时,在玉和楼做工,赚些灯油钱,被楼内的醉汉刁难,蓝笃屾为其解过围,二人就是在此时做过些交谈。”

温月惭冷哼一声:“这能被打成‘私交’,‘密会’?”

蒋文宪嗓子干涩:“见过,便够了。”

温月惭没有接话了。

姜汤送了上来,蒋文宪接过来,一饮而尽,登时觉得辛辣一路顺着喉间滚入腹中,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缇帅早就知道,当时,没有说吗?”

“说了。”

他像是被这一口姜水呛着了,眼底有些发红。

“我为此挨了板子,不肯闭口,就再加数。可是我说不说没有什么分别。”

他握着刀柄,死死盯着屋内:“在这,该聋的时候你就得聋,该瞎的时候,你就得瞎,人得先活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蓝笃屾是我亲手拿的。”

风雨渐停。

他觉得喉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出的声音,像是不来自于自己。

“自此之后,我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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