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芸慌乱地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怕虫子。”
杨帆之将她放到罗汉床上,声音低沉:“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叫嬷嬷。”
“把你那些可恶的虫子收走!”
杨帆之没搭理她,自顾自离去。约摸过了一刻钟,上来了一个粗使嬷嬷,将安芷芸背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安芷芸除了去小佛堂诵经,便在厢房养伤。好在脚扭伤得不严重,没多久便痊愈了。
之后,她没再去文渊阁,只是每日抄经书让丫鬟送去。杨帆之也没催她去,日子过得倒也太平。偶尔会被太后唤去寿康宫说话,她说些宫外的奇闻轶事,常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三月末的一日,安芷芸正在寿康宫陪着太后说话,华英姑姑进殿禀报:“太后,皇后求见。”
太后心情很好,点头道:“宣进来吧!”
皇后身着绣金凤纹锦服,端庄步入殿内。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位是太师孙女秦令婉,一位是皇后的表侄女章云舒。秦令婉自不必说,安芷芸熟得很,另一位虽不熟,但她知道那是未来娇蛮跋扈的舒贵妃。
安芷芸识趣地退到一边,等皇后领着两人给太后行了礼,她才上前给皇后行礼。皇后虚扶起她,关切问道:“昭乾庙住得可还习惯?”
安芷芸恭敬回复:“谢皇后娘娘关心,得太后照拂,臣女过得很好。”
皇后满意点头,转而向太后邀功:“母后,臣妾给您找的斋娘不错吧!您可得给臣妾赏赐。”
“好,好!待会儿开了小库房让你挑一件宝贝。”太后心情愉悦,打趣道:“你过来找哀家何事?该不会就是来讨赏的吧?”
“当然不是。母后,令婉和云舒知您寿辰在即,特意抄了经书制成卷轴让臣妾转交于您,臣妾想着不如直接将他们带过来,当面进献岂不更有诚意?”
皇后说罢,让秦令婉和章云舒献上经书。两副经书卷轴缓缓展开,绢秀小楷示于众人面前,字迹不相上下。
皇后指着秦令婉的经书介绍:“令婉在书写《护福经》时,墨中加入朱砂,写完后在宝莲封供奉了二十一日,可见她一片诚心。”
太后颔首:“嗯,不错,华英,赐令婉红玛瑙珠一串。”
秦令婉谢恩道:“谢太后。”
皇后又指着章云舒的经书,含笑道:“母后,云舒抄写《祈天经》时,在墨中融入指尖血,每成一段必诵经祈愿,此心至诚,还望太后垂鉴。”
这话一出口,众人惊呆。这么长一卷经书抄完,得放多少血?
安芷芸心里怀疑,太后却深信不疑,只见太后欣喜起身,吩咐华英姑姑:“赏!将哀家的牡丹金簪赐于她。”
章云舒上前行礼:“谢太后恩赏。”
章云舒接赏赐时,袖口微滑,像是故意露出缠在手腕上洇着血迹的白布条。太后见了,更是欣慰得频频点头:“孩子,辛苦你了!”
“能为太后祈福,臣女甘之若饴。”
“好了,你们都先退下吧!哀家和皇后说几句话。”太后说着又转向安芷芸:“芷芸,你也退下。”
“是。”安芷芸跟在二人身后退出寿康殿。
三人出了寿康宫,刚跨出殿门,章云舒便转身问安芷芸:“你就是我皇表姑定的斋娘?”
安芷芸皮笑肉不笑:“有何指教?”
“据说是表兄极力推荐的你,你和他有何交情?”
“我和他没交情!”
“那表兄为何将这等好事给了你?”
好事?这是哪门子的好事?安芷芸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章云舒瞧见不乐意了。她语气尖酸:“我随便问问,你却翻白眼,原来你们镇远将军府如此没教养!”
安芷芸觉得这个未来的舒贵妃实难相处,于是冷笑一声:“彼此彼此,再说了,我有没有教养也轮不到你来评判!”
章云舒被将了一军,气得正想回嘴,不料一个小宫女疾步走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瞪了一眼安芷芸,随着小宫女匆匆离去。
寿康宫门口,只剩下安芷芸和秦令婉。秦令婉有些尴尬,朝安芷芸略福了福身子,打算离开。
安芷芸却叫住了她,“令婉姐姐,等我回府后,可以约你出游吗?”
秦令婉有一瞬间的迟疑,她和安芷芸只有几面之缘,可面对邀请她不好意思当场拒绝,点头低声回应了个“好”字。
秦令婉走后,安芷芸回到昭乾庙。进厢房没多久,礼部来了传话小吏,让安芷芸明日午时去文渊阁一趟。安芷芸算算日子,杨帆之有大半个月没来找她麻烦,以他的小心眼,实属不易。
第二日午时,安芷芸匆匆用了斋饭便赶往文渊阁。到时正是饭点,其他人已去澄政堂用膳,文渊阁内空荡荡的。
她进了司房,问杨帆之:“你找我有何事?”
杨帆之拿出一个食盒,将四菜一汤摆在书桌上,才慢悠悠开口:“我正好要用膳,你先坐在软椅上等会儿。”
安芷芸心里不痛快:“你要用饭,却让我这个点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来得这么早,我是让你午后来。”
安芷芸:“那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再来。”
“我一会儿就吃完,你等会吧!”
这一等便是没完没了,杨帆之像是故意的,一会儿夹一块炖肉道一句“真香”,一会儿又夹块鱼肉道一句“真鲜”,一会儿再夹一块鸡肉道一句“真嫩”。
桌上的四个菜全是菜荤,肉香四溢,连汤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鲜味,这让吃了一个月素斋的安芷芸气得咬牙切齿。
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当她提出要走,杨帆之连声说“快了快了”,故意扒拉几口饭,等她一坐下来,又慢条斯里地吃起来。终于捱到杨帆之吃完,本以为可以谈正事了,杨帆之却说要先小憩片刻。
安芷芸实在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怒斥道:“杨帆之!你耍我是吧?”
杨帆之眸色一沉:“既然你脚伤好了,今日开始继续在文渊阁抄经书吧!”
“这就是你要和说的事?”
“是。”
安芷芸气得她十指紧攥,柳眉倒竖,真想上前掐死杨帆之。就这么一句话的事,杨帆之居然故意馋她小半个时辰。
这时,一位十五六岁细眉细眼的少女走进司房,进来后甜甜对着杨帆之嚷道:“表哥!”
杨帆之抬眸,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
来人是三公主唐天悦,贤妃之女。上一世贤妃本有意让杨帆之为三公主驸马,可皇后不同意,加之后来杨帆之对安芷芸一见钟情,迅速求娶,此事便不了了之。新帝上位后,这位三公主被新帝用来和亲,远嫁他国。
三公主看到一边的安芷芸,问杨帆之:“表哥,她是谁啊?”
“她是太后的斋娘。”
“哦。”三公主眼神不善,“她为何来此?”
“她来替太后抄经。”
三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芷芸后收回视线,“表哥,等会儿能陪我放纸鸢吗?今儿个外头风大,纸鸢定能高飞。”
杨帆之推辞:“今日我还有事要做,等休沐日吧!”
“表哥,你休沐日不进宫,我也不能随意出宫,你就今日陪我放嘛!”
安芷芸心中讥讽杨帆之表妹真多,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杨帆之的声音,“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日巳时准时过来。”
安芷芸步子都没停,杨帆之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她没听见!
第二日,安芷芸没打算去文渊阁,可巳时还没到,已有小吏来昭乾庙请她。
安芷芸从前没见过这小吏,还未张口,小吏便自行解释:“安姑娘,先前的小吏家中有事告了假,我是替他值班的,您快些吧,杨世子还等着您过去呢!”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杨世子吩咐我亲自领您过去。”
安芷芸无奈,难道杨帆之是算到她今日不愿过去,故意派小吏来盯着她?
她无奈,只得跟着小吏去往文渊阁,可路走到一半,小吏又说:“杨世子不在文渊阁,他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安芷芸一怔,摇头拒绝:“不去。”
小吏见她要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安姑娘您别走啊!世子说要告诉您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安芷芸停下步子,疑惑道:“什么秘密?”
小吏脸上堆满了讨好:“您去不就知道了嘛!”
安芷芸明知小吏有诈,还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眼珠子一转将计就计:“那行,你带路吧!”
小吏松了口气,好似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差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随我来。”
二人进了宫,一直往北走,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破旧的宫门前停了下来。宫门上方挂着一块结满珠网的破损匾额,上书“景秋宫”三个字。
安芷芸看着宫门匾额,眉头皱了起来,质问身边小吏:“你没弄错吧?这可是冷宫啊!”
小吏见安芷芸识得冷宫,心虚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辩解:“错…错不了,杨世子就在里…里面。”
“你少蒙我!杨帆之又不是失宠妃子,他怎会在此?说!你到底带我来这里有何目的?”
那小吏自知无法再继续诓骗,转身撒腿便跑。安芷芸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抽了下嘴角,如今可以肯定,她这是被人戏弄了。
正转身想走,身后的冷宫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传来了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安姑娘,来了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不如进来坐坐。”
安芷芸转过头,待看清眼前人,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