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
郡尉所带来的官兵已然将裴府团团围住。
而河州司马带的人亦是在大门口,与郡尉对峙。
“江郡尉,三日之期已到,该撤人了吧。”
河州司马魏平身穿甲胄,目光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还顺带扫了一眼一旁的太守和宋折,显然这话不只是对小小郡尉说的。
“魏司马何必这般疾言厉色,三日之期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吗?”宋折冷冷盯着他,嘴上毫不客气。
“呵,三日都没有找到能证明四公主在裴府的证据,就算再等上两个时辰,结果也不会改变。”魏平也是不留情面,眼神又看向了一旁沈默寡言的太守陈兴安,嘴角微勾,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陈太守,这两个时辰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裴大人交代吧。”
闻言,陈兴安只微微笑着,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身形更是不曾移动分毫,挺拔地立在一旁,“不劳魏司马费心。”
见几人都油盐不进,魏平握住剑的手紧了紧,冷哼一声,也不再费口舌,反正时间一到,这些人就直接抓去大牢了。
此时,裴昌延环臂,姿态懒散地走了出来,下巴微扬,一双丹凤眼冷睨着在场的众人,神情倨傲,“各位,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就走,或者,让我的狗饱餐一顿。”
见他出来,方才一直保持风度的太守陈兴安交叠的双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在场的其他官差都有些不安,他们生在河州,太清楚裴昌延这个疯子了,他话既说出了口,那便没有他不敢办的。
倒是宋折,见到他出来,眉眼间瞬间染上了阴冷,其间狠意对上对方眼里地狠毒丝毫不遑多让,“你倒是自信。”
裴昌延双眼微眯,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上次宴会上你没中毒,算你命大,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抬眸看了看天,嘴角勾起一抹笑,整个人又回复成散漫邪气的模样,“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时间陪你们玩了。”
“魏司马,全部拿下。”
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鸣叫声。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灰蓝色游隼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爪子一松,掉下来一个东西落到宋折手中。
一旁的陈兴安神色微动,看了过去。
宋折将其打开,上面赫然是一片用血迹写的求救,落款就是钟辞的私印。
“是四公主的求救信。”陈兴安声音不大,足够所有人听见,“四公主说,她就在裴府!”
“怎么可能!”魏平震惊喊道,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抢过宋折手中的布块,迅速看完。
一旁的宋折脸色阴沉,将布块从他手上夺回。盯向裴昌延的眸子仿若要将其千刀万剐一般,微微举起布块,“裴大人,可以放人进去搜了吗?”
裴昌延盯着那沾染血迹的布块,嘴角的笑意僵住,眸光却是越来越阴冷可怖,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一旁的魏平也拿不准主意,小心翼翼看向他,想知道下一步动作。
静默片刻,裴昌延抬腿走出了裴府,周身透着一股暴虐的杀意,却是不动声色地拿过宋折手中的布块,反复观看,“我又怎么确定,这是四公主亲笔?”
“那这个呢?”宋折盯着他,抬手一松,一个私印落在了两人的眼前,“四公主的私印,她的贴身之物,随着这个求救信一同出现,裴大人还要抵赖吗?”
裴昌延面上的笑越来越大,但眉眼的怒气也更甚,狠狠盯着在场的人,咬牙切齿,“……呵呵,好,好得很啊。”
宋折却是不愿与他再周旋,直接命令道:“进去搜!把裴府翻个底朝天也务必要把四公主救出来!”
随后冷冷看了一眼裴昌延,率先冲了进去。
而外面的裴昌延气得冷笑两声,直接怒吼:“魏平,给我拦住他们!”
陈兴安脚刚踏进裴府,一回头就看见魏平与江郡尉纠缠在了一起。
心下一狠,连忙带着伪装成官兵的钟辞暗卫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兵冲了进去。
地宫内。
钟辞正坐在案桌前,忽然听见一阵错乱地脚步声。
刚一回头,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过来,还带着一阵冷风猛灌进屋内。
梅蕊慌恐之下,腿脚发软,见到钟辞后便再也撑不住,直直倒在了她的脚边。
而门外,一只金线红布的长靴踏了进来,随其而来的还有冰冷阴森的剑光。
梅蕊恐惧地往后退着,直到靠近案桌边,被钟辞护着。
“梅蕊,我真是低估你了,你胆子很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裴昌延咬牙切齿,从外面走了进来,“我以为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早就学乖了。”
“不要,大人……”梅蕊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紧紧抓着钟辞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得以拯救。
“四殿下也是好手段……”他走到她们面前,眉眼阴鸷,冰冷的剑尖直指二人。
钟辞安抚地拍了拍梅蕊,抬眸看向他:“裴大人要杀王室之人吗?”
他冷哼一声,“若是二王子和五公主,我或许还会斟酌几分,但是四殿下你嘛……”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带着讥讽,“陛下可能都不会关心吧。”
钟辞:“……”
裴昌延摇摇头,眸中带着几分惋惜,“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话音刚落,他眼神一凝,直接抬剑刺了过来。
“叮——”
一枚泛着寒光的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来,打在了利剑之上,两个兵器相碰,发出短暂清脆的响声,利剑瞬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而握着剑的裴昌延只觉虎口一震,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剑,才不至于让其飞出去。
门口处,宋折右手缓缓落下,露出一双冰冷的双眼。
“小侯爷?速度可真快啊!”裴昌延咧嘴一笑。
他甩了甩拿着剑的手,眼神一凝,再次刺了过去。
宋折眼疾手快,再次抬起右手。只是这次裴昌延有了防范,转身将袖箭一斩,袖箭方向改变,直直瞄准了钟辞的眉心。
“殿下!”
宋折来不及思考,身形一闪,伸手拦住了袖箭。
而一旁的裴昌延反应极快,见状一剑刺向了宋折。
随即他猛地拔出剑,温热的鲜血瞬间飞溅到钟辞的脸上,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面前的宋折身形晃动,前方的衣衫在剑把出去的瞬间,就被血迹晕染了大片,袖箭也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小臂贯穿。
他面色惨白,目光炯炯看向钟辞,想同往日一样扯出一抹散漫的笑,但效果却是不怎么好,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苍白,随后人直接直挺挺倒了下去。
钟辞快速接住他,将其平稳地放在一旁,让梅蕊照看。
自己则站起了身,看向了裴昌延又举起来的利剑。
那剑冷光森然,上面的血迹未消,还在不停地滴落。
“裴大人,不若我们赌一下,我若是死了,景阳王会不会管?”
钟辞似笑非笑,目光深处却是冰冷异常,她带着绝对的自信,如今更是毫不掩饰,鼻梁处恰到好处的一点痣,此刻更是衬得她野心昭昭,胸有成竹。
但裴昌延是个疯子,只要大局没有影响,向来都是随心所欲。而且他不是傻子,更何况现在他在极度愤怒之中,又怎么会去做一些无聊的赌局,“需要赌吗?四殿下在王城什么处境,觉得我会不知吗?”
他怒极反笑,再次握紧了剑,对着钟辞的脖颈,抬手便要狠狠挥过去。
“若是你不怕安北军谋反,尽管杀了我!”
钟辞语速极快,利剑的寒光在离她几毫厘之处顿时停了下来。
但她呼吸之余,脖颈处还是被锋利的剑刃划破,渗出丝丝鲜血。
“哦?”裴昌延眼神微眯,十分感兴趣,“安北军会谋反?”
他一字一字咀嚼着,似乎对这话兴趣浓厚。
而就在此时,钟辞看见了装成官差的暗卫,裴昌延也瞬间注意到了。
于是瞬间闪身到她背后,将剑抵在她的脖颈处。
“找的可真快。”他语气上扬,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兴趣,“可不要再上前哦,我手上的剑可不长眼睛。”
“裴昌延,你劫持公主,重伤西平侯,我作为安元郡郡守,有权将你押入大牢,再禀报陛下!”
陈兴安快速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厉声呵道。
裴昌延面露讥讽:“呵,陈兴安,谁给你的胆子,是忘了当初在裴府当狗的日子吗?”
他自从来到河州任职,便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小小安元郡太守,若不是因为其胆小,逗弄起来十分有趣,他早就将其守换人了。
听闻此话的陈兴安面上一青,似是想到了不堪的过去,咬了咬牙,再次审视起面前的局势,不再多言。
“现在退出去,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四殿下会不会完好无损。”见对方退缩,裴昌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冷冷对着面前虎视眈眈的人命令道。
陈兴安手臂微颤,缓缓地想要抬起。
他知道他如今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么杀了裴昌延,要么此事之后被裴昌延所杀。
可如今宋折重伤,钟辞被挟持,若是他用强,说不定二人都会命丧于此。可若是他此时退出去了,待今日风波平息,安元郡怕是要面临裴昌延的雷霆怒火,到时候不知又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他手心冷汗涔涔,看了一眼倒地被梅蕊照顾的宋折,又看了一眼面色如常、似笑非笑的钟辞,随后目光落在了眉头上扬,勾着唇看好戏的裴昌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