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禁咒法师 第33章 金色囚鸟

无法填满的空虚从内心深处滋生，顺着体内血管蔓延攀沿而上，撑得人无法呼吸。

但艾西娅只能习惯这种无助。

第二日，她穿上新的红色魔法袍，把那支锈迹斑斑的钢笔藏在袖口里，将自己拾缀得漂漂亮亮地，才启程前往高塔。

高塔是一座直冲云霄、外墙漆黑如深不见底的深渊的宏伟建筑，据显存史料记载，高塔自世界诞生之日存于世间，它释放出源源不断的魔力改造这个世界，从此世间有了花草树木；有了形态各异的动物。

而这些生物中，人类是最得天独厚的物种。

历史上两次魔力大爆发、物种筛选的浪潮中，人类承受住了海量的强大魔力冲刷，一跃成为生物链的顶端，将所有生物踩在脚下，包括后来分化出的没有魔力的人类。

走到近前，高塔予人的压迫感更甚。

相比起传说中神秘、诡谲但素未谋面的深渊，眼前能吸取人灵魂的高塔更能震撼艾西娅，她木愣愣地站在那，像神祇突然降临眼前，被惊吓过度的凡人。

时间在静止般的画面中悄然消逝。她嗫喏着唇瓣，却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反而被炙热又阴冷的空气呛住。

【若我踏入此地，是否会就此消散人间？】艾西娅内心不可控地冒出这危险念头。

转瞬又否定这个想法：【不，不会的，导师们不会把维尔特教授关押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就算维尔特教授遭受黑暗污染，也无法否定他的功劳，否则就应该直接杀掉维尔特教授，而不是把他关在这里。】

【可谁能保证“关押在高塔”这本身就不是一个迷惑世人的谎言呢？】

越想，艾西娅越是恐慌，不详的气息笼罩了她，让她原就不算稳定的心神更加溃散。

“叮！”

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传来，拉回艾西娅思绪。她打了个激灵，心脏还在“砰砰砰！”有力地跳动，似要跳出嗓子眼独立出去。

视线落在发出声响的位置，灰白地砖上静静躺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笔。

艾西娅被这根破烂金属扯回了现实世界，抬眼望去，高耸的黑塔依伟岸震慑人心，却不再摄人心魄。

她双手握住钢笔靠近胸口的位置，感谢母亲大人的庇护。一边自我安慰到：没事的艾西娅，只是一座没有见过的高塔而已，除了高大一点、神奇一点，它和这世上的任何一座建筑都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吗？

迈着故作镇定的步伐，将阳光抛在身后。

塔内布置古老得令人惊讶，起码它不应该出现在如今拥有除尘术的魔法界里，这里唯一让人联想到魔法的，只有终年不息的荧草灯。

艾西娅没有在第一层找到维尔特或者是房间一类的东西，只能沿着墙边旋转向上的楼梯前往第二层。

第二层，有一个被铁栏杆围起来的牢房一样的空间，只是她无法确认这是真的牢房还是只是类似牢房一样的存在，因为这片铁栅栏里堆砌着艾西娅穷尽两世记忆和为人认知也无法描述出来的珠宝和魔法物品，以她贫瘠的语言只能感慨一句：老天！

这光华璀璨的一幕让艾西娅脚步多停留一分钟才继续向上，同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若她拥有了这些财富，她要怎么挥洒出去？

建一座奢华精美的宫殿，每天吃山珍海味？还是把自己塑造成在世圣人，将这些财富分给所有的穷人，让大家都不再忍饥挨饿？

最后一步踩上第三层，艾西娅失笑摇头，自己怎会有如此可笑的念头，且不论这些财富属于谁，但这辈子永远不会是自己能拥有的。

她才脱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多久？就忘了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吗？果真安稳的生活最容易磨灭一个人的心志。

很顺利地，没有任何意外，艾西娅在进入第三层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个太阳一般的男人，我们敬爱的洛伦.维尔特教授。

他就静静地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腿上还搭着一条薄被。

听见脚步声，他得目光从书本里摘了出来，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他高兴地跟艾西娅打招呼，“嘿，瞧瞧，瞧瞧我这老鼠住的地方来了什么样的人物啊？！”

然后故作惊讶地拖长一口气，“哦~原来是我们的小天才艾西娅.莱恩女士！两年，啊不，应该有三年不见，我们的小莱恩越发地美丽了，相信你的学业也会像你这红蔷薇一样容貌令人惊叹的，对吗？”

艾西娅完全忘记自己原来要说的话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维尔特先生居然也有如此不着调的一面？肯定是A先生把他带坏了，艾西娅在心中给维尔特找好借口。

可眼前这个男人面容前所未有的憔悴、苍白，金色的长发衬得他更加病弱瘦削，脸上的笑容却是她没见过的鲜活。

她该如何去描述这份不同呢？更有生命力、更有活人的感觉？可维尔特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温柔、体贴，会照顾好每一个学生的情绪，哪怕是他的对手，也会用鄙夷的口吻肯定他的正直。

这样一个人，在受到深渊的污染，被关进暗无天日又令人恐惧的高塔之后反而变得更加自由鲜活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想。

不过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影响到艾西娅对维尔特的仰慕，甚至在观察清楚对方的状态后心中长久压抑的一块巨石被无形大手轻轻搬开了，缓慢又轻松地，抚平了她沉重的心坑。

“日安，维尔特先生。”

艾西娅向维尔特行了一个淑女的礼，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对听众而言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像母亲的怀抱一样令人着迷。

维尔特夸张地捂着胸口，“噢~！莱恩，你真是，我该怎么办？我该说些什么，或者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出我此时的心情？！”

“你真是......”

艾西娅被他逗乐了，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微笑。

“来，到我身边来。”维尔特对她招手。

艾西娅坐到他的脚边，将头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合上双眼感受脸颊下双腿的温度。维尔特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发丝、脸颊，多么鲜活的温度，多么真切的距离与情义！艾西娅此刻才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真的再次见到了维尔特，再次触碰到了她的太阳。

泪水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跑出来，染试了它主人敬爱之人的薄被。

冰凉的触感将艾西娅从悲伤中唤醒，她有些惊慌地抬头，对维尔特表达歉意。

“没关系的，亲爱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更多言语的事情，不要把我们难得相处的时光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吗？”

他安抚着这个受惊的女孩，如三年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抚摸着她的发顶，三年后的女孩不再对他这种行为表示抗议，那美丽的眼睛纯洁而真挚地望着你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的错觉。

“真要命，莱恩。”

他叹了口气，自己似乎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把这三年的气都叹完了，他想。

“真要命莱恩。”他重复了一句，“我真不知道自己把你带回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或许让你继续当一名看流浪者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他好看的眉眼薇薇皱了起来，显得格外忧郁迷人。

维尔特先生真是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艾西娅在心里加重了这个想法。虽说这么想很不应该，可维尔特现在这副模样被外界的人看到了，定会引起更大的浪潮的。

人们总更喜欢外表更为柔弱的人和事物，这会让他们产生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错觉，这种错觉会让他们打从心底感受到安全，进而滋生快乐的情感。

可外表美丽柔弱的事物往往更为致命，它是美杜莎，是包裹着蜂蜜的毒药，当你迷恋上它的那一刻就会要了你的命。

眼前的病弱美人正是这样一块“蜂蜜毒药”，他瘦削的身体蕴含着恐怖的魔力，能施展半禁咒的术法将周围的一切顷刻毁灭却不留一丝痕迹在世间。

是的，半禁咒。艾西娅很肯定现在的维尔特完全能做到。

这又是艾西娅另一个异于常人的技能，虽不能看见魔力的痕迹，但总能用她那比野生魔法生物还要敏锐的直觉感受到每一丝魔力的存在轨迹。

意识到维尔特过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劲，这给了她不少宽慰。

“先生，请不要怀疑，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止一次地救下我这早该回归天地的生命，请您相信自己，您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您一次又一次地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某种意义上您是比医生还要伟大许多的人物。”

艾西娅不想维尔特陷入不必要的情绪漩涡，“如果不是您，我如今或许扔在其他流浪者手中抢夺食物；又或许在阴暗的角落里计划着从贵族小姐夫人们的手中以不那么光明的手段获得一些馈赠；又或许......”

她有些发堵的嗓子补充完这一句话：“又或许我早已死在三年前的黎明大街。”

“维尔特先生，请您永远不要怀疑，您就是我生命里的太阳，这要这个世界存在一天，太阳就永远不会陨落。”

她的额头与之相抵，鼻尖轻轻相碰，那内敛的、浓烈又无法用言语宣之于口的情感通过□□的温度传递到住在它主人内心的人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