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薄言胸膛急剧起伏,恨意压抑了很久才勉强压下去。
他动了动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铺天盖地的疼痛再次袭来,哪怕他麻木到面无表情,可是身体疼到无法控制的抽搐。
他伤的太重了,异能又只是在一阶巅峰,只能像前世那样躺在床上,等今天的太阳落下,等夜间的那场雨。
末日降临七日,人们已经觉得这是人间地狱,却不知今晚的雨,才真正的让人类万劫不复。
可是对于宋薄言来说,这场夜雨,是真正的重生。
宋薄言眼底的阴郁终于有所缓和,又缓缓的闭上眼睛,享受这重生后难得的宁静。
可是太安静了,就像是一滩死水,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他微微侧头,朝倾洒着阳光的阳台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灼热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掩,晚霞辉映千里,是红到极致的诡异。
离鹅城市区三十公里以外的风景别墅区,边缘门面房被加高的同时又被混凝土填充,成为厚实的堡垒。上面每隔五米就有一个持枪的士兵,警惕的盯着周围。凡是有丧尸出现在百米之内都用带着消音器的狙击枪击毙。
大门前有士兵也有医生,严格谨慎的检查想要进入安全区的人。男女分开进行全身检查并隔离一天,那些身上有伤口的被带走单独隔离。
队伍从白天排到晚上都没有间断,除了偶尔出现的丧尸引起人们恐慌,天上这诡异的红也让人们心惊胆战。
楼上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外面像是长龙一样的队伍,里面几乎都是青壮年,儿童也有不少,至于老人几乎看不到。
只是七天的时间,就把达尔文进化论优胜劣汰的观点应证到了极致,孱弱的老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可是还好,人类的反应不算太慢,年轻的血液会让种族延续,他们依旧站在生物金字塔的顶端。
鬓角微微发白的上校深吸了一口气,依旧认为未来可期。
“师长,帝都例行会议。”勤务员满头大汗的匆匆跑了上来。
李师长叹了口气。
华国政府反应迅速,勉强稳住局面,帝都最高领导人要求各军区最高军事长官及各省行政机关正部级干部每天参加例会,统计安全区人数,被困人数,预计存活人数,以及……保守估计丧尸数量。
今天刚交上来的数据,安全区幸存人数不过十万人,而鹅城原本有一百多万的人口。失联人数数不胜数,丧尸数量更是难以估计。
可是还好,丧尸行动缓慢,用热武器消灭只是时间问题,各军区已经派出军队清剿附近市区的丧尸,鹅城离安全区最近的西城区正在进行清剿任务,丧尸在热武器下毫无还手之力,那里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临时安置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民众的情绪,搜救其他幸存者和搜集粮食和水资源。
李师长满怀心事的走下楼梯,却发现自己的勤务员还在那原地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王,怎么了?”
勤务员小王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正直的师长听到这个消息又要发脾气了,“是帝都的宋市长私下打来的电话,说让您务必帮他找到一个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科研人员还是医护人员?”鹅城是南北方交界处的城市,人数算不上多,但是有著名的医科大学和国家级研究所。里面的都是国家的珍贵人才,李师长这几天专门让人去大学和研究所搜救幸存者。
“是他的……儿子,现在就在鹅城,这是地址……宋市长说来接他的直升机已经在路上了。”
果然,李师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都没有看,语气冷淡了极点,“他有那么大能耐派直升机,就让他自己去找。”
勤务员跟在李师长身边多年,被他关照,自然也为他着想,“师长,婶子她们还在帝都,您要是拒绝了宋市长,我怕婶子她们会难办……”
李师长的国字脸变得更难看了,压着耷拉的嘴角看了看地址。
松山路四季园A区第五栋。
高档小区,离鹅城医科大学只隔着两条街。
“通知派去医科大学的C队,去这个地方看一眼,没人就立马撤离。叮嘱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学校里面的那群孩子。”
“是,师长。”
与此同时,鹅城内,C小队接到了李师长的无线电话,二十人的小队派出四人前往任务地点,剩下十六人按照原计划护送医科大学的学生和老师教授们前往安全区。
天色暗了下来,晚霞红的发黑,毫无灯光的欧式别墅就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阴森可怖。
一辆越野车从远处行驶而来,丧尸向他们蹒跚,但是在热武器下显得毫无攻击力,要么被车撞飞,要么被一枪爆头。
当越野车在别墅门前停下的时候,他们三十米之内的最后一只丧尸也轰然倒地,寸头的士兵利索的跳下车,擦了擦发热的枪,“这些狗日的丧尸比训练营里面的靶子还要好打,我看不出一个月他们就会被我们消灭干净。”
其他队员也很乐观,“我怎么觉得这里像《猫和老鼠》女巫城堡那一集?”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就不渗人了。”
最后下车的男人更高一些,皱着眉提醒,“都不要大意。搜救目标是二十二岁男性,我们分头搜查别墅,五分钟后在这里集合,找不到人也撤退。记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收到。”
“……”
李俊钟拿出别在腰间的枪,率先走进漆黑高大的别墅里,只是他忍不住往左手边的花坛上看了一眼,疑惑那里怎么有碎了的镜子,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物件,都亮晶晶的。
他没有多想,谨慎的往里面走去。打开手电筒,看到客厅奢华整洁,一点都没有丧尸侵入过的迹象,反而能感受到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多么阔绰富足。
队员压低了声音,“靠,这有钱人的生活。”
李俊钟放轻脚步上了二楼,屏息凝视留意四周的动静。可是太安静了,这里好像压根就没有人,也没有丧尸。
但是再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出现了遍地的血迹,受伤的人像是拖着自己的残躯爬行,血沾染了大片地面拖出痕迹,从一个敞开门的卧室,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迅速转身看向这间敞开门的卧室,只见里面有一个女性尸体躺在地上。手电筒照在女性尸体的脸庞上,看到她腐烂狰狞的脸庞和已经干涸的血,是已经死很久的丧尸,嘴里还有一个腐烂的手指,显然不是这个女丧尸自己的。
可见当时那个人与丧尸搏斗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
李俊钟眉头紧皱,走出这间卧室以后,顺着地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目光放在了那个紧闭的房间上,他快速走了过去,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人已经被丧尸咬过了,还流了这么多血。唯一的结局就是因为流血过多死亡后变异成丧尸。
他敲了下门,虽然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外面忽然有了淋淋漓漓的声音。透过过道的窗户朝外面看去,原来是下雨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枪,浑身进入戒备状态,迅速的踢开了房门,举枪准备射杀丧尸。
可是房间里面并没有丧尸,只有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发青的男人,他满身咬痕惨不忍睹,身下床单全被血侵染。李俊钟的视线落在了他残缺了半个手掌的右手上。
看来就是这个男人了,死去多时的样子。
但是李俊钟眼底露出疑惑,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变成丧尸?
不过末日降临七日,那些顶尖的研究人员也说不出丧尸究竟是为何而来,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李俊钟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找出了一个白色床单,盖住床上男人的全身以后,默默离开。
他不知道,等他关上房门的那刹那,床上的男人缓慢的拉开床单,面无表情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虽然小,却铺天盖地。
“队长,人呢?”
“死了,我们去找其他人汇合。”雨落在了李俊钟的脸颊上,却诡异的滚烫,他忍不住蜷缩了下,看向剩下的三个队员,发现他们神色如常。
他声音沙哑,“这雨……”
“挺凉快的,来的真是时候,都半个多月没下雨了。”
闻言,他压下心底的疑惑,没有再多说什么。
坐上越野车,在经过前面的那栋别墅的时候,院子里面忽然有个丧尸快速的冲了出来,嘶吼着追在他们的车后面,原本青白的眼睛现在泛着诡异的红色。
李俊钟最先反应过来举枪杀死那个丧尸,拿着枪的手久久的僵在那里,更别提其他人了。
“操,这丧尸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跑的这么快?”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狗日的,又有个丧尸跑过来了!”
“……”
夜雨下,一部分丧尸忽然变得灵活,一个个朝越野车冲了过去,离开松山路不久,后面竟然跟了十几个。
李俊钟收回了枪,脸色难看的说,“把他们甩掉,然后尽快和其他人汇合。”
别墅里,男人忍着铺天盖地的痛意撑着残破的身体坐了起来,刚下床就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他便匍匐在地上,艰难的朝阳台爬去。
几步就到的距离,他用了两三分钟,拖出一大道血迹。等寒冷刺骨的雨水拍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整日阴郁的脸庞上才露出的笑意。
宋薄言能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异能在迅速的滋长,贯穿养润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木系异能,已经在缓慢的迈入二阶。
他抬起残缺的右手,只见那里逐渐新生出白骨,血肉缓慢的愈合。
只是食物,好像又成了问题。
他盯着自己右手沉默片刻,将异能隔离在手掌之外,缓缓的垂了下去。
雨水使楼下干涸的泥土湿润了起来,被镜子压住的柔弱小花,幸好根茎还扎在泥土中,汲取到了雨水的甘甜。
被砸晕过去的小白花渐渐苏醒,觉得身上疼的要死,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艰难的从破碎锋利的碎片中爬了出来。
“呜呜身上好疼。”
她恹恹的蜷曲起来,低头一看自己嫩绿的叶子断了半截,哇的一声大哭。
刚仰头张开嘴巴,雨水就落进了她的嘴里,哭声也戛然而止。
“咦,下雨了?”
花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场雨,雨水落在她的身上,不仅温暖,而且缓解了她身上的痛意。
她就忘记了自己断叶之痛,舒服惬意的晃了晃纤细的身子,然后忽然想到了自己晕过去之前来找自己的小草。
她大惊,“小草?!”
不顾着疼,把破碎的镜子全都扒开,没在里面见到那嫩嫩的绿色,反而看到了自己那半截叶子。她也来不及为自己伤心,赶紧环视花坛四周,却没找到小草,反而又看到自己掉下来的花瓣。
她捧着自己的叶子还有花瓣,有些伤心,但是更伤心的是小草不见了,于是就哭哭啼啼的朝阳台看去,“小草……”
花花和一道阴郁的视线对视,只见一个男人倚在墙壁上,白色栏杆遮挡住了他部分面容,但是那苍白又泛粉的唇,就像是她花蕊上那点嫩粉。
她再次大惊,“人类?这里什么时候有人类了?”
“小草呢?你有没有见过小草?就像我叶子一样嫩绿的那个小草。”
“呜呜……我忘记了,人类是听不到我说话的。”
说着说着,花花就伤心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泥土上,抹着眼泪。
“别哭了。”
“小草!”花花惊喜,往阳台上看去,却发现原来是那个男人在说话。
“再叫我小草,我现在就掐死你。”他威胁的放出绿色藤蔓,从游丝般变成了一指粗,像是条翠绿的蛇,散发着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