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人影分明是个少女模样,不过十五六岁,身着浅蓝色的襦裙,披散着长发。
就在苍鸾要擅自追着消散的人影而去时,便听到阮画堂朝着苏锦弦道:“你这么没用,为何不看好你的剑,若不是你,我师兄早就抓住了那个邪祟了!”
苍鸾转回剑身,却在苏锦弦抬手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阮家少爷与管家也快步赶了过来,见着被谢秋娘搀扶起来的阮夫人,忙关切的问候着。
“是……是那个贱人!”阮夫人死死地拽着阮少爷的手臂,瞳孔瞪圆,似乎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阮少爷看着屋中的几个人,忙道:“你们难道没有抓住那个邪祟么?”
阮画堂抢先一步开口道:“若不是这位凌月宗的师弟碍手碍脚的,我师兄定能将那邪祟抓到,如今可好,邪祟没抓住,还让它跑了。”
“画堂慎言。”贺圣朝忙阻止道。
谢秋娘也道:“三师兄也没说错,的确是这位凌月宗的小师弟碍手碍脚的。”
苏锦弦安抚着苍鸾,抬眸看着眼前的三人,没理会他们的诋毁,只是望着阮少爷直言道:“阮夫人所见并非邪祟,而且刻意捏造的虚影,眼下我想知道一件事,夫人,或是阮少爷您有得罪过大妖么?”
“大妖?”阮少爷沉眸凝思。
阮夫人却是惊诧道:“是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
“她是谁。”苏锦弦问。
贺圣朝道:“苏师弟切莫乱说话,若今夜的事大妖所为,那我身上的缚妖铃就会作响,算了,你不过是个筑基弟子,恐怕清尘尊主还未给你好的法器,你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苏锦弦直勾勾的看着贺圣朝,他那神情认真的解释安抚,实则却是在嘲讽苏锦弦能力不够的筑基,让他少说话。
阮画堂也道:“是啊,我们大师兄的缚妖铃可从未有过失误,这缚妖铃没响,今夜出现的邪祟就不是妖。”
苏锦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朝着阮少爷揖礼:“还是阮少爷如实相告。”
阮少爷凝眸沉思,许久后也还是摇头:“我阮家一门在南平城家风严谨,与人为善,从不会得罪什么人,更何况妖。”
苏锦弦看了眼他怀中的瑟瑟发抖的阮夫人。
阮少爷道:“母亲口中的那位,是我妹妹阮青萍,我父亲从前有个二房,只是二娘在生青萍时难产故去了,这青萍便跟着我们一同长大,只是后来出意外殁了。”
苏锦弦在心里细细盘算过后,这才认真道:“阮少爷放心,今夜大妖已经来过后半夜就不会再来,明日子时前我定将此事为你处理好。”
阮少爷有些惊讶,分明刚才沧澜派的人还说他只是筑基弟子,而且他也听出了他们言语中的不善,不知为何在苏锦弦说一定解决好的时候,却十分安心。
苏锦弦率先出了阮夫人的院落,紧随其后的便是沧澜派的弟子,以及管家樊叔。
阮画堂当即就拦住了苏锦弦的去路,满脸怒容的看着他:“苏锦弦你怎么这么无礼,难道你们凌月宗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么!”
苏锦弦静默的看着他,有他这个炮筒子在,贺圣朝自然一句话都不会说,谢秋娘自然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更别提会出言阻止了,所以他也没打算跟他们较真,毕竟眼下是抓出那位与阮家有仇的大妖,而不是跟他们计较。
但是不与他们计较的话,苏锦弦这心里憋着一股火,很想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丢掉,但理智让他停下了想拧脑袋的手,而是一巴掌挥在了阮画堂的脸上,力道之大,声音之响,震得贺圣朝与谢秋娘皆是一脸惊愕。
“苏锦弦你……”阮画堂还要再开口,可看到苏锦弦抬起的手,当即捂着脸躲避。
苏锦弦正色道:“身为凌月宗的弟子,当然还是要维护宗门名誉,毕竟如果是我说沧澜派的都是一群废物你们也会跟我动手吧。”
阮画堂还想还手,却被贺圣朝一把拽住手臂制止,然后朝苏锦弦揖礼:“苏师弟,是我师弟无礼了,此事就此作罢。”
苏锦弦也没理他,只是抬手让他们看清自己手中的佩剑:“这是我的佩剑,绝不是普通弟子所用的铁剑,我也不是筑基期的弟子,若你们眼光只在此处的话,也难怪你们这把年纪连元婴都还没破。”
“你说什么!”谢秋娘怒道。
苏锦弦笑的有些无辜:“说你们没用啊。”
“你别欺人太甚。”贺圣朝也怒道。
苏锦弦与他们三人僵持着,略微释放了部分自己的修为,竟叫他们顿时承受不住后退了几步,脸色惊愕的看着他。
“不可能,你才多大。”贺圣朝脸色煞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阮画堂更是满眼错愕,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锦弦:“是啊,我才多大,所以啊,我说今夜出现的是大妖,不是邪祟,你们还有反驳之词么?”
沧澜派的三位弟子相继沉默,不发一言。
苏锦弦继续道:“若真是邪祟,能力越大煞气越强,可今夜阮府并无一丝煞气,这就证明不是邪祟。唯有大妖,能自如的隐匿自身妖气,然后制造邪祟入宅的假象。”
他说完,便朝着樊叔望了过去,认真问道:
“樊叔,烦请如实相告,那位青萍姑娘的事。”
樊叔左右看了看,方才他在一旁也看的清楚,听的真切,也从那三个人的神情中看出了苏锦弦能力不凡。
之前他们这三个人来府中除过一次祟,不过也只是走走过场,与阮青萍的虚影交过手,随后保了阮府三日安宁,却从未问过关于那虚影的事。
如今苏锦弦问,他自然也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樊叔的房间内,他为四个人斟上热茶后才认真开口介绍。
阮青萍是阮府的二小姐,自幼便活泼好动,也因此在外结交了一群朋友。
十几年前南平城来过一个傀儡班,阮青萍认识那个傀儡戏班里的琴师,后来小姐故去,傀儡戏班也离开了,琴师也在南平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阮青萍其他的那些朋友大都是南平人,她故去后也就逐渐少了来往。
“嘁,你问这些能有什么用。”阮画堂有些不削。
苏锦弦轻笑,端起茶杯轻嗅了茶水的香气,随后才道:“你们家二小姐什么时候故去的?”
“四月十七。”樊叔说。
苏锦弦:“你肯定?”
“肯定。”樊叔神情坚定,“因为四月二十正是老爷的生辰,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苏锦弦心里似乎已经肯定了这件事,子时已经过了,现在是四月十六。
若苏锦弦没猜错的话,十六的子时一过,只怕这阮府里的人都会被大妖所杀,目的就是为了祭奠阮家二小姐阮青萍。而此前这段时间大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制造恐慌。
苏锦弦问:“我再问一句,青萍姑娘是怎么死的?”
樊叔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溢出,惊的他连忙搁下茶壶道:“就……就是病故的。”
苏锦弦静默的看着他,也没继续追问,却敢肯定这个二小姐的死恐怕也不一般,否则不会让这个大妖使出如此残忍的手段。
他起身朝着樊叔行礼后,这才提剑离开了他的房间。
“你要去哪儿?”贺圣朝连忙追了出来,跟在苏锦弦身后问道。
“找大妖。”他懒散的回答着,然后展臂御风飞向夜空。
黎明前的天色是最暗的。
苏锦弦负手站在南平城最高处,身边立着一位蓝衣少女,额间的蓝色凤尾印记格外明显,她周身散发着蓝焰,阖眸凝视,随后才摇摇头:
“这周围都是那大妖的妖气,具体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但我可以肯定,此妖修为在千年以上,我现在的修为和主人相辅相成,主人你确定打得过么?”
苏锦弦颔首浅笑,也不回答,只是将再次幻化成剑的苍鸾握在手里。
天色逐渐转亮,苏锦弦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却在看到街口那位抱着布娃娃的女童停下了脚步,不过十岁的模样,穿着蓝色衣裙,在还有晨雾的街口站着,笑意盈盈的望向苏锦弦。
苏锦弦还未开口,便听到她道:
“你在找你的朋友们么?”
苏锦弦不解:“我的朋友?”
女童点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长得很好看,他们昨夜出城去了。”
苏锦弦凝视着她,拇指小心的顶开苍鸾露出剑刃,笑着道:“你怎么知道,还有,这天色还早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
女童笑着道:“我在等你啊,因为他们就是被我叫去城外的,我爹爹在等他们。”
“你爹爹,是妖么?”苏锦弦话音刚落,便抽出了苍鸾迎风而上,以轻薄的剑刃破开晨雾直逼向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女童。
然而他的剑刃还未近那女童的身,便见她化作一团白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锦弦想到那女童之前的话,此刻才想起来为什么一夜都没见沧澜派的那三个人,原来是被大妖骗去了。
“我靠。”苏锦弦无奈的吐出气音,真没想到那三个废物竟然被骗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