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园”在低阶军雌的小圈子里悄然建立起口碑,林眠也逐渐习惯了在电子镣铐的监视下,进行这种走钢丝般的营生。他像一只谨慎的工蜂,精确计量着每次教学时通过指尖渡出的精神力,确保它微弱如萤火,却又恰好能抚平那些精神海里的细小褶皱。
这天下午,预约的是一位熟客,名叫罗恩的下士。林眠正准备着画具,门铃却比预定时间早了一刻钟响起。
他拉开店门,预期的轻松问候卡在喉咙里。
门外站着的不是罗恩。
那是一名身形极为高大的雌虫,穿着笔挺的墨绿色校级军官常服,肩章上的徽记显示他至少是少校军衔。他并未刻意释放压迫感,但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历经硝烟的冷冽气质,已让狭小的前厅空气为之凝滞。
他面容英俊却如同冰封,下颌线条紧绷,深紫色的眼瞳像是结冰的湖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侧眉骨上方一道浅金色的旧疤,为他平添几分悍厉。
林眠的心脏猛地一沉。这种级别的军官,绝不应该出现在过渡区的角落,更不该是他这种“小店”的目标客户。
“请问……”林眠努力维持镇定,声音却比平时更轻软了些。
“我找这里的导师。”军官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落在林眠身上,如同实质的扫描射线,掠过他被布带遮掩的手腕,在他过分精致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紫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就是。”林眠侧身让他进来,指尖微微发凉。是调查?还是……
军官——他自称“洛迩雅少校”——并未表明具体来意,只说是经“朋友”推荐,想来体验绘画。他选择了最基础的静物素描,坐在画架前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这不是画室,而是军事会议室。
教学开始。林眠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精神海那浩瀚而混乱的波动,像是一片布满暗礁与风暴的海洋。这绝非低阶军雌那种简单的疲惫躁郁,而是更深层、更顽固的创伤与压力积淀。
他更加小心翼翼,讲解时几乎屏住呼吸。当需要进行手部指导时,他犹豫了。面对这样一位存在,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这里,线条的力度可以再轻一些。”林眠最终还是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洛迩雅手背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核心因紧张而微微震颤。
就在他指尖即将落下的千分之一秒,洛迩雅的手腕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原本手背向上的姿势,变成了微侧。林眠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轻轻擦过了他手腕内侧——一个远比手背更敏感、更隐秘的部位。
“!”
一股强大的、近乎贪婪的吸力猛地从接触点传来!林眠凝聚在指尖的那一丝安抚性精神力,如同水滴落入干涸的沙地,瞬间被吸收殆尽!这感觉与之前那些低阶军雌被动接受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主动的、近乎本能的掠夺!
林眠骇得瞬间缩回手,脸色煞白。
洛迩雅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封的紫眸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碎裂了,露出了底下汹涌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渴望。他紧紧盯着林眠,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他刺穿。
空气凝固了。画室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林眠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暴露了!他完了!
然而,预料的质问和逮捕并没有到来。洛迩雅只是极慢地、极慢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向画板,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是他握着炭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极度诡异和紧绷的沉默中度过。
洛迩雅没有再要求指导,也没有再看林眠一眼,只是机械地画着。课程结束时,他站起身,从军装内袋取出一个装着星币的信封,放在桌上。数额远超标准费用,甚至超过了之前所有顾客打赏的总和。
“课程……很有趣。”他声音依旧平稳,但若仔细分辨,能听出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留下了一句让林眠毛骨悚然的话:
“你的‘安抚’,很特别。下次,我会带一位……更需要它的朋友过来。”
门被轻轻合上。
林眠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他捂着自己刚刚被触碰过的手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以及那股可怕的、主动汲取他精神力的触感。
洛迩雅知道了。他一定察觉到了精神力的异常。
但他没有揭穿。那句“带朋友来”是威胁?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易邀请?
手腕上的监控环依旧在闪烁,提醒着他身为缓刑犯的脆弱。而此刻,一个更强大、更莫测的存在,似乎已经将目光锁定了他。
“憩园”不再是与世无争的避风港。它可能成为漩涡的中心,将他卷入更深的、无法预知的命运洪流。
而洛迩雅少校,这位意外来客,究竟是危险的捕猎者,还是……他黑暗中可能的第一缕复杂纠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