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这世上偏爱屋漏偏逢连夜雨,偏爱红颜良善摧折易,不许人间见白头。
可怜那从未作恶的怜妃,美人薄命偏偏得了不治症。
美人可是人人怜,许是怜妃日日随着皇后吃斋念佛终于不再是“眼中钉、肉中刺”,得了皇后娘娘青眼,也能和娘娘互道姐妹了,心里怜惜妹妹这才传到了日理万机的皇上耳中。
看不得美人受罪,干脆广发请帖。天下医师何人能医?
天下医者往来熙熙攘攘,无人可医。
甚至苏轻虞都从宫外进宫来看望她。
美人垂泪,叫来儿子。
“阿芽,母妃若是薨了,你乖乖听皇后娘娘的话,娘娘说了会保你,要好好和轻轻处好关系。”
宣兰飏拼命摇头,“母妃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怜妃只是垂泪,脸上尽是衰败的气息。
连儿子都不能久见,太医将两人请出屋。
苏轻虞头次见宣兰飏无声垂泪,以往多多少少真真假假的眼泪都没这次的可怜。
苏轻虞抱住他,没有在意什么男女大防。
宣兰飏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她,埋着头,窝在她颈窝里,轻颤着。苏轻虞的肩头湿漉漉的,轻轻摸着他的头。
“姐姐还在呢,阿芽别怕,我在呢。”
也许是天降恩赐,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能够治疗这种疾病的神医。
神医进了太医院,治好了怜妃,皇后娘娘高兴,皇帝赏着让五皇子出宫建府,这就封了王,以后在外面可受不到欺负。
这可真是福祸相依,美好到宣兰飏都感觉这一切都轻飘飘的。痛苦没有那么痛苦,幸福却意外来的很快。
宣兰飏心情飘着一时没有落下的点。拽着活着的母妃甚至还有苏轻虞。
再也不用写信交流,每日早晨就等在苏府的门前——他总会来的很早,然后慢慢等着苏府的大门打开,苏轻虞出来见他。
这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总有一种很快就要结束的感觉。
宣兰飏看着苏轻虞在他身边,时常在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才自小紧跟着她的吗?
但是苏轻虞的眼底是清澈的,时常又是内敛的,宣兰飏很纠结,自己能和她在一起多久?
两人经常见面,苏轻虞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说是陪她,宣兰飏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时刻。
陪她去逛街,陪她一起养玩偶。
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每次见他们就像在看小情侣。
他们一挑布料,苏轻虞会叫他帮忙一起给那一对磨喝乐娃娃做衣服。
或者有的时候宣兰飏会被苏轻虞叫去兵营的训练场。
苏轻虞简直是个练武奇才,她怎么什么武器都会?真的好厉害。
其实苏轻虞自己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不会是什么练武奇才吧,怎么看过的都会?
但是为了在皇子弟弟面前保持神秘,苏轻虞一点都没说过。
苏轻虞干脆教起皇子弟弟,越是看见宣兰飏惊叹的眼神苏轻虞越是骄傲。
而且宣兰飏学的很快,自己很有成就感,两个人好像总能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能学习的地方。
两个人年龄合适,身边有太多人以为两人有婚约。
宣兰飏不敢说不是,又不敢应下,每次都看看苏轻虞的反应。
可是苏轻虞总是笑笑,没有否认过,但是也从来没有承认过。
自己要怎样留住她?
以至于宣兰飏常常看着她出神,苏轻虞明知这点,却坏心眼子装作没有察觉。
因为常来府中吃饭,苏母都对此有所察觉,还劝苏轻虞不要欺负人家小飏。
苏轻虞对此不可置否。
北疆的战事不利,北戎人常打游击害得我方疲于应对不知何时来袭的北戎人。
九月,北戎举国发起突袭,战事告急,苏轻虞恨不得自己去支援父亲。
朝堂上为支援一事吵的不可开交。
中州与北州是核心腹地守护着京畿及周围安全不能派兵支援,其他州郡各自为营始终没有人自愿领兵。
南疆有匪患以及玥朝侵袭,始终重兵把守。
这次是北戎新帝登基,其人性子强势,君王之位坐的很稳,派出几十万大军前来攻打北疆边防三城。
从未有过这等阵仗,大部分军力调回。才导致这次战事紧急。
苏轻虞还在家中焦急等待局势变动,就听说了五皇子自愿请军的消息。
众人皆知五皇子是太子党,这一步是太子派出的,只有苏轻虞知道宣兰飏这个笨蛋是为了自己。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心服口服。
临行前,宣兰飏跑到她家来向生气的她请罪。
好一阵撒娇和闹腾,也没有哄好苏轻虞。
“轻轻,我想要一个娶你的理由。”
苏轻虞听到这句话知道没有再没有办法拒绝。
历时三年,他从不受信任到成为仅次于苏长策的将军。期间经历多次生死,甚至对苏父舍身相助。终于大获全胜,直击北戎核心军帐,亲手俘虏北戎现任君主。
终于凯旋。
宣兰飏无心权力,只求一个恩典,就是和苏轻虞大婚。
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苏长策也上了年纪顺势解甲归田,这件事就提上了日程。
日子定在一个百无禁忌的好日子。
整个京城皆设喜宴,邀请诸多官员,甚至是陛下也亲自到场迎接皇子妃嫁入皇室。
一路上鼓乐齐鸣,沿路送着喜糖,并且也邀请平民百姓前来贺宴。
苏轻虞听着门外的喧闹声还在纠结到底涂哪种口脂。
“哎呀小姐,你涂哪个都好看,不要再纠结了,新郎官就要到了!”
苏轻虞最终决定选最好看的那个颜色,谁不希望在夫君那里也看起来最美?
“好看!太好看啦!小姐!”宵宵看得都要痴醉了,做西子捧心状,“我都不敢想,晚上的小姐有多美!”
苏轻虞被夸的不好意思,捂嘴笑着。
“哎呀小姐不要碰,这是新郎官今天要吃的!”宵宵揶揄道,随后拿出了定制的头盖。
“我给小姐盖上盖头,这就可以出门啦。小姐这边走。”
在万众瞩目中,宣兰飏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走到花轿前,亲自揭开轿帘。
“轻轻。”
苏轻虞点头,伸出手,宣兰飏立即托住,扶着对方下轿。
耳边立即奏响最欢快的喜乐。
跨过火盆,周围立即爆发出响亮的掌声与喝彩。
“吉火一跨,尘秽俱散!”
宣兰飏终于牵着他的心上人,在天地桌前站定。
“一拜乾坤——昭告天地,皇天后土。”
两人对着天地一拜。
“再拜宗祧——承奉天子,垂荫子孙。”
两人拜向皇帝宣宸霖和怜妃。
“三拜交贺——琴瑟和鸣,终以为期。”
终于两个人面对面而拜,不可谓不激动。
这便是礼成了。
苏轻虞下意识觉得熟悉,但是又感觉是自己多心。这种场合,让她何不激动?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也未尝不可。
坐在喜床之上,鎏金香炉里点着两个人自己选的熏香,还有那案头上定制的龙凤花烛甚至是两个人自己画的图样。
更不要说婚房布置了。
坐在床边不舒服,苏轻虞往后一摸,摸到颗花生,干脆拨开吃掉了。
想了想,没有把这一床的喜果扫到地上。
苏轻虞心想,自己手上套着喜甲,自己摘掉再处理这一床的果子实在太麻烦了。干脆等宣兰飏来。
突然心头一疼,感觉眼前的情景有一丝虚假,可是这怎么会是假的呢?这是自己最幸福的场合之一,怎么会是假的?
安慰着自己,宣兰飏来了。
没有一上来就掀盖头,宣兰飏紧紧抓住苏轻虞的手。
“轻轻,我刚才有一些恍惚。”宣兰飏声音委委屈屈的,“方才敬酒,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美好的不真实。好像下一秒你就要离开我了。”
宣兰飏牵起苏轻虞的手覆在脸上,“可是怎么会是假的呢?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家,我终于要有家了。”
苏轻虞心中诧异,但是还是先安慰自己喜欢乱想的小丈夫。
“阿芽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知道。”宣兰飏语意带笑,“轻轻,我心悦你,只愿君心似我心。”
苏轻虞抓紧他的手,“定不负相思意。”
宣兰飏心脏狂跳,“那我就掀盖头啦。”
“嗯。”苏轻虞的笑意透过喜帕。
感受到心上人的欢喜,宣兰飏颤抖着手拿起铜盘里的喜秤。
苏轻虞的脸出现在眼前。
宣兰飏满脸惊喜,那张美人面甚至因此看起来有点傻。
“怎么啦,不好看吗?”苏轻虞摸摸耳边破位沉重的耳饰。
“当然不是!”宣兰飏拼命摇头,“是姐姐太好看了。”
苏轻虞掩嘴而笑,“就你嘴甜,红色也很衬你。”
“那我以后一定经常穿红色!”宣兰飏笑弯着眼,“轻轻以后要更喜欢我。”
“我会努力每日比今日之我更爱你。”
宣兰飏笑的更加灿烂,“轻轻既然觉得我嘴甜的话可以尝一尝吗?”
他竟然顶着这张好比仙子的脸说出这种话。显然这是苏轻虞没想到的。
看见苏轻虞瞪大了眼睛呆愣在那里,宣兰飏心中委屈,“好吧,那我们先喝合卺酒可以嘛?”
苏轻虞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宣兰飏已经向玉杯中倒起了酒。
宣兰飏举杯递给苏轻虞。
苏轻虞接过,看着对方拿起另一个杯子。
“在喝之前我想说,”苏轻虞的话打断了宣兰飏的动作,对方停下集中注意倾听,“刚才的事,可以。喝完合卺酒。”
宣兰飏眼神一深,乖乖巧巧点了点头。
杯中是清澈的酒液。
二人交颈,一同饮下。
入口是清澈的甜,茉莉花香在口中绽放开来,绵软的酒意来不及吞咽就滑进喉管。随后才是一丝清浅的辣。
两人慢慢的饮下,而非一口吞咽,这才有持续的酒意。
苏轻虞觉得味道不错,但是不够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家从未饮过烈酒为何有此想法。
只是两人对视,眼神借着微微的酒意缠绵到一起。
宣兰飏将床上的喜果扫到床下,轻轻抱起苏轻虞,入帐,落帘。
一切浓情蜜意,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