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池音醒了。
趴在床边的池海当即跳起来,激动大喊:“池哥你醒了!池哥你睡了好久,池哥你要不要喝水!”池哥长,池哥短,没等池哥作出反应,他又冲出了房间,“邢哥,池哥醒啦,池哥醒啦!”
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杯水独自前来,“池哥,家里好像只有我。”
刚才他大喊大叫,现在他不吵不闹,前后转变之大,让池音笑了。
池音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现在正是下午,“小海,我睡了多久?”
池海把水杯小心翼翼放一旁,“好像睡了两天,又好像是三天。”
池音点点头,虚弱得坐不住,于是靠着床头休息,他眼下有一小圈淡青,嘴唇薄而苍白,面相带了点病气。
山上那一刀,令他元气大伤。即便能恢复好,身子也是虚得不行。换以前,他受了伤并不会如此虚弱,可如今,他这身体就像将灭未灭的微弱灯火。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腺体。
异能与腺体信息素密切相关。他的腺体有所损伤,异能便也跟着衰弱。就算他能不死、能治愈,但那等待恢复的过程也越来越慢,这是非常折磨人的。
池音抬起受伤的手臂,那血淋淋的窟窿已经愈合,他的手又完好如初。
他慢慢饮下一口水,问池海:“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你吃过饭了?”
“我吃过饭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池哥,你饿吗?”池海从兜里掏出一把钱,“这是邢哥给我的。”
“邢哥把你送回来,就给了我钱,他叫我看着你,他说等你醒了就买东西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池音道:“附近有没有卖粥的?如果没有,你就随便买一碗粉回来。”
“好!”池海领了命令,兴冲冲跑出去,正好和进门的邢少诀撞上了。
“邢哥!”池海很兴奋,转头看了池音一眼,“池哥醒了,刚才醒的,你们刚才不在,我现在去给他买东西吃!”
“买什么?也给我带一份。”邢少诀侧身让他出去,“你路上想吃什么也随便买,没钱了再管我要。”
“池哥说买粥。”
“这附近哪有卖粥……”看着池海越跑越远,邢少诀转身进了房间。
坐在池音身旁,他端详了池音那副病美人相,一丝难言的情绪油然而生,他对池音道:“回了光周,我们还走一起。你不是想要修复药?我给你找出来。”
池音道:“不用,当时不是说好了各走各的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邢少诀却道:“当时谁说好了?我反正没印象,你还欠我一顿蛋炒饭呢。”
池音微抬了手臂,“在山上帮你挡的那一刀,还不算还了你的恩情?”
池音并不知晓,正是山上那一刀,才让邢少诀彻底动了心思。
且不说邢少诀本就对他有好感,一天到晚,不是“你要是Omega就好了”,就是“有没有Alpha追过你”,那想要和他谈情说爱的架势,从未有过遮掩。
邢少诀本来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但他那一挡刀,立马就震住了邢少诀,那可是邢少诀第一次这么被人保护。
于是邢少诀那沉睡已久的心,理所当然地被唤醒,然后便如火山爆发般不可收拾,内心深处的岩浆不断翻涌、喷发!
邢少诀道:“你是帮了我,应该这么说,你是还了我的恩情,而且是大大地还了我的恩情,你是救了我的命。”
他越说越夸张,池音喝水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狐疑地看着他。
他把池音手里的空杯子拿过来,二话不说去接水,又把杯子稳稳当当放池音手里,接着道:“你还的这份恩情,重,非常重,我也无以为报,只能……”
池音问:“怎么?”
“以身相许了。”邢少诀眨了眨眼,一脸坚定,看起来完全没开玩笑。
池音竟是点了点头,喝一口水,慢慢地道:“这可是你说的。”
这反应和邢少诀预想的不同,疑心有诈,邢少诀又强调:“双Alpha恋也讲上下位置,不用想,我必然是在上面。”
“谁说以身相许一定是在床上?”池音往床边看了一眼,“帮我拿双鞋来,你不是以身相许么,现在让你报恩。”
邢少诀笑了:“原来是想使唤我,你要去哪?我抱你去。”
眼见邢少诀要开始他的流氓劲,池音便不接这个话茬,把水放到了一边,问起那天山上的事,“那天,总局的人有没有追上来,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来的?”
“你恢复好了才把你抱回来,那路上淌我一身血,去酒店别人以为我杀人犯,还有那警察,他们没打算追我们,就守着那黑车。只是芳姐麻烦点,隔三岔五要跑异管局编瞎话。”邢少诀边说,边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提了双拖鞋。
池音掀开被子下了床,踩着拖鞋站地上,邢少诀伸手扶他,他垂眸看一眼,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体贴感到意外。
“一觉醒来,你变化不小,是因为我帮你挡了那一刀,你愧疚了?”
“不是愧疚。”
“那是什么?”
“我是心动了,你信不信?当然了,你信不信无所谓。单恋也是恋。”
邢少诀慢悠悠往前两步,转身倚着窗台,面对池音笑,“那你信不信?”
他这些骚话时不时出现,池音刚开始觉得轻浮,后来也听习惯了,现在更是没放心上,只当他又戏瘾大发。
“既然我信不信都无所谓,还问这个做什么?”池音拿着水杯出门。
邢少诀跟在后面,“你信,那我就是明恋。你不信,那我就是单恋。”
这话被门外的江夜听见了,江夜立马从座椅上站起来,朝他们一点头,然后目光停在了池音身上。见池音俊美冷清,又听邢少诀刚才那一番话,他忽然搞不清两人的关系。想必不是普通朋友。他朝池音道:“你好,我是邢少的助理。”
“什么助理?朋友。”邢少诀走过来搂住他,把他带池音面前,给他们二人分别介绍,“江夜,江边夜景的江夜。他是池音,池水音乐的池音。别说,你们名字凑一起,是个五星酒店的风景。”
池音主动伸了手,江夜赶紧握上,邢少诀坐一边看他们客套。
江夜道:“你好你好,池先生。”
池音淡笑道:“叫全名吧。”
江夜也笑:“好的,池先生。”
池音扫了眼厅堂,没见到马芳和保姆,便自行招待客人,倒了杯热茶递给江夜,他问:“是你接我们回去?”
江夜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本来前两天就该走了,但池先生你……”
“嗯,是我耽误了时间,如果今晚出发,你看来得及么?”池音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又看看外面渐暗的天色,想起弟弟也出去一小段时间了。
“今晚啊,今晚……”江夜去看邢少诀的指示,可邢少诀已经看起了电视,他只好道:“要不您和邢少,商量商量?”
“听他的。”邢少诀说。
邢少诀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但江夜知道那话是说给他听,他便转向了池音,“好,那我们今晚就走。”
“那时间就定在晚饭后。”池音朝他一点头,起身回房收拾行李。
他目送池音进门,等门关上了,他才大步走到邢少诀旁边,一坐下就问:“邢少,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他,他是我们老板娘吗?他的长头发很时尚。”
邢少诀换了个姿势躺着,笑问:“你看我们像什么关系?”
江夜朗诗一般朗道:“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该不会是单相思吧?”
“是啊,你刚才不都听见了?”邢少诀摁遥控器,调到另一个频道。
那是个音乐频道,正在播放一首法国曲子,节奏调子都非常耳熟,邢少诀听着听着竟然能哼出来,皱着眉头想了想,想起这是池音那支录音笔里的歌。
当时他站在梦之城的钟塔街头,来来回回听录音笔,听得都会背了。
现在一看,他和池音竟不知不觉相处了很久,起码在晖周的这段日子,他们是如影随形的,基本没分开的时候。
他不知怎地,从中琢出了一点蜜味,好像这一趟不是被总局抓来检查的,而是来度蜜月的,虽然这蜜月略微坎坷。
电视里的这首法国曲子就快放完了,邢少诀问:“这歌叫什么名字?”
江夜走近了看,又倒回来坐下,“不知道,两三个英文单词。”
“英文?我看是法文。”邢少诀也走近看,然后倒回来躺下,“这歌有个中文版,中文的你知道叫什么?”
江夜以为他在卖关子,很配合地提高声音哦了一下,“是叫什么?”
邢少诀指着他,把手往上一挥,“问你不如问块叉烧,你不是最赶港湾那边的潮流,中文版是白话,你没听过?”
“可能听过,但没怎么记住。”江夜把那杯热茶拿过来,边喝边看。
电视台又调到了电影频道,播了个片段就开始打广告,趁影片正式开始前,江夜问道:“如果今晚就走,那搬回来的那两具尸体怎么办,运回光周?”
“不怎么办,就那样放着。”邢少诀把电视音量调大,“看电影的时候别找我说话,这恐怖片就要有氛围。”
江夜是没说话了,但从房间出来的池音叫了他一声,“邢少诀。”
“哎!”邢少诀扬声应下,慢慢站了起来,但两眼还看着电视。他等着池音说下文,没等到,便转头看去,见池音走到了前院,便也过去。这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什么时候了?”
池音走到院子门口,歪头往隔壁人家看,邢少诀也走过来歪头看,只看到邻家女孩一个人在玩积木和拼图。
邢少诀问:“看什么?”
池音收回目光,“池海回来了么?”
“我操,忘记了。”邢少诀出了院门,走到街上,“他还能迷路?”
话音刚落,就见街道墙边走来一个抹眼泪的男孩,他衣服灰扑扑,但那头短茬发型、半高的个子,能看出是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