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早些年常与幽冥族打交道,他们这一族是很实在的铁血行动派,不讲道理也不讲感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并且从不拖泥带水。
“在咱们看来,玄清受伤一事才发生于不久之前,可对那些觊觎族长之位的幽冥族人来说,他们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甚至可以说他们筹谋多年就等着玄清这边出了乱子,他们好一举将其拉下马,掌控幽冥族。”
不知怎的,蘅念听后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神族一向以使命为先,其余俗事则看的很淡,如幽冥族这般野心勃勃,处于神族之中倒显得像个异类了。
“这玄清统帅一族多年,不会一点亲信都不培养吧。”
若野心勃勃,不甘人下是这一族的本性,那身为族长的玄清应该十分熟悉族内这种氛围才对,蘅念不信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时樾叹息道:“若玄清只是普通的族长,那他定是留有后手的,可他偏偏还有主神这一身份,只要他神魂不灭,幽冥族即便倾全族之力也难以撼动他分毫,他根本就不需要防备什么,他活着,便是对全族最大的威慑。”
蘅念了然,“以玄清的年岁,还远不到应生死大劫的时候,他根本不用费心力在族中内斗上,若非此次发生意外,幽冥族依旧会上下一心,全力对抗魔族。”
时樾如今是内忧外患,两边都不能出乱子,看上去是分身乏术了。
蘅念脑中想起那位红衣明艳的女神君,问道:“为何不重新推出一位族长?”
时樾看向她,知晓她心中已有选择,“你看好谁?”
“玄清之女,那位名唤璃书的女君我看就很不错。”
时樾蹙眉,老实说他对璃书的印象并不好。璃书早年总是将心思落在男女情爱上,对时樾百般痴缠,放着上佳的根骨天赋不去修炼,成日打听时樾的喜好与行踪,着实令他们很难放心。
“玄清久居太虚,早年也有意让璃书处理幽冥族大小事宜,奈何她……”
后面的话时樾没说下去,但蘅念心中已然明了。
“她的事我略有耳闻,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于人间界时学会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璃书,当是值得你信任的。”
蘅念先前通过天心莲的记忆隐约瞧见了璃书的神格,她推算过,璃书天资聪颖,气运非凡,此生只有一情劫会对其未来产生较大的影响,若是过了,则后半生顺遂无虞,若过不去,则被此劫困其余生,若她所料不差,这位女君应是被大家小瞧了。
时樾还未来得及深思,轻潇便出现在了他身侧,面上还挂着忧心之色,“见过战神。”
蘅念摆手,“免礼,可是璃书那边出事了。”
她这话说的笃定,轻潇先是一顿,随即回道:“战神所料不差,您要我去盯着璃书,待我赶去幽冥族时,她已前往了冥海之渊,那地方过于邪性,我没敢跟着下去,只在岸边等着,如今按冥海内的时日来算,璃书已下去半月有余,生死未卜。”
时樾闻言只当璃书是在胡闹,忙对蘅念道:“幽冥族一事必定要在大战之前有个结果,你在这边处理崇元的事,我直接前往……”
“等等。”蘅念伸手拦住他,“我若没猜错,这个冥海之渊应是与幽冥族的命数息息相关的吧。”
轻潇点头,“正是,除玄清主神外,幽冥族历任族长都是从冥海之渊诞生的,只有通过了那里面的考验才能得到族内长老们的认可。”
时樾似是猜到了什么,眸中难得闪过一丝震惊,“莫非璃书真能……”
说着他便凝神推算了一番,结果却是幽冥族大劫将过的征兆。
蘅念虽无推演一族命数那么大的本事,但她通过璃书的命格算出了对方情劫已过,并且身为神界之主的她,在方才突然感应到九星圣殿有新的神位隐约显现,这是上神晋升之兆,约莫就是这位璃书帝君了。
“看样子,幽冥族一事并不需要尊主大人亲自前往了。”蘅念勾唇笑了笑,“这个时候神界再出一位上神无疑是极大的助力,眼下只需轻潇帝君走一趟幽冥族,传达一下尊主对此事的态度,余下的事想必这位璃书族长是可以独自解决的。”
时樾只觉得久未见璃书在自己眼前瞎晃荡了,没想到对方的心境变化竟如此之大。
蘅念猜到他在想什么,转身站到他身前,“玄清重伤一事想必对璃书影响很大,亦或是她早有接替父亲的打算,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机会,总之此次因祸得福,玄清保住了性命,神族也多了位强大的上神,算是皆大欢喜了吧。”
时樾倒是不怎么在意璃书是因何发生的转变,他就是好奇蘅念是如何猜中此事的,他印象中蘅念与璃书的交集并不多。
“你还暗中观察过璃书?”
蘅念起先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旋即又明白过来,“并非特意观察,只是先前她感应到玄清有性命之忧便跑去战神殿寻我了,但我当时渡劫过后正在昏迷,无暇顾及其他,等后面融合了天心莲的记忆后,我看见了璃书的神格,大约也能推算出今日之事的结果。”
听蘅念如此说,时樾对幽冥族的内乱便有了几分把握。神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也实在是经不起消耗了。
“如此甚好,轻潇,你走一趟幽冥族,按战神所说,必要之时助璃书一臂之力。”
轻潇领命,却突然去而折返,“兄长,你先前要我去寻路苍,眼下已有眉目,就在神界天麒山,但我尚未弄清他要做什么,那地方有结界,我进不去。”
“天麒山?”蘅念不解,“我记得那地方是从前麒麟族的领地,自他们一族被废去神籍后,那地方就被封了,我师父去那里做什么?”
蘅念心中隐隐有了预感,“时樾,你先去见各族首领吧,如今魔物横行,想必他们等你许久了。”
时樾正有此打算,但天麒山那地方设有禁制,他怕蘅念因不熟悉那地方而吃亏。
“崇元那边是很重要的突破口,我会小心对待的,你不必担心。”
商定好后他们分头行事,蘅念先回了战神殿,将崇元一并带去了神界。
“小战神,朔曜的伤如何了?金叶梧桐枝可能救治?”
蘅念未答,只带她在天麒山附近落下,周遭冷风刮得刺骨。按理来说神界是不该出现这种近乎萧条的景象的,除非发生了一些反常的事改变了这里的环境。
崇元虽久未来过神界,但这里好歹也是她年少时待过很久的地方,并且天麒山附近还曾是她早年求学时的临时居所,如今却变得这般凄凉落寞,实在古怪。
“麒麟族离开神界后你们施禁制将这里改成荒山了?”
蘅念摇头,“我很少关注天麒山,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
崇元冷眼瞥过眼前之景,“神族的事我不管,朔曜未苏醒前你们什么都别想让我帮。”
蘅念见她这副固执的模样心道崇元是误会了。
“你在此处应有一座院落,带我去,我有要事与你说,同路苍和朔曜有关。”
崇元的眼睛在听见朔曜后恢复了一丝神采。
“此处便是我早年的居所,你有话便说吧。”
蘅念将朔曜的病情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你的意思是,朔曜还需一神物来填补缺失的神脉?”
“正是,并且此神物我已物色好了。”
崇元激动地抱住蘅念手臂,“当真,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来,我亲自去取。”
蘅念默默将她的手拉了下去,“我这不是已经带你来了吗?”
崇元立时明白过来,“你说的神物就在天麒山内?”
“正是。”蘅念掌中蓄力,一把黑色的细身长刃出现在其手中,“此物乃是我师尊赠予我的法器,与他互有感应。”
蘅念放手,永生之刃疾掠而出,直奔天麒山方向,若非有结界相阻,只怕早就冲进去了。
见崇元呆呆地望着天麒山那边,蘅念只得开口道:“我师尊此刻就在山中,崇元帝君以为,他来此所谓何事。”
崇元猛地转头看向她,“路苍这是要阻止我救朔曜?他竟如此狠心,害了我儿一次又一次。”
蘅念轻微愣怔了片刻,她不懂崇元为何会这么想,这和她的预期完全不同。
就在她晃神之际,崇元已经飞身而出,蘅念来不及解释,赶紧跟了上去。好在结界同样拦住了崇元的去路,这才没惹出麻烦。
此时的蘅念已有些火气在身上了,她冷声对崇元道:“我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并未以法器对你施加禁锢,可若崇元帝君再这样擅自行动,那等下便不用随我入山了,狱中要更适合你。”
崇元被拦在外面心急如焚,又闻蘅念要将她关回狱中,连忙说起软话,“路苍要害我的孩子,只要你让我进去,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蘅念也很犹豫,崇元此刻情绪激动容易误事,带她进去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原本蘅念想借此事让他们两个将误会解开,如今却与她的计划完全背离,实在令她恼火。
“你先冷静,我师父没想伤害朔曜。”她将永生之刃收回,开始施展术法破除结界,“我猜他来此也是想取那神物救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