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女巫 第9章 莫德与埃拉拉

第八大道26号的门上画着一个金苹果，是莫德和埃拉拉最熟悉的门牌标志。小姐夫人们每每提及此处都会面露厌恶，嗤之以鼻；而在妻子女儿面前连连赞同，痛斥此声色犬马之地的绅士老爷们背地里却频频光顾。

这就是金苹果俱乐部，奢华的表面下掩盖的是无数丑闻恶事。白天它低调而沉默，被所有人忘却，到了夜晚，散发着熠熠光彩的水晶灯便不加掩饰地照亮半条街，香风鬓影，娇笑欢语充满了这个糜烂之地，几乎每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里有个相好的解语花，而在他们的默许下，金苹果的生意除了皮肉交易越做越大外还涉及其他不可明说的产业，同时也成为了某些贵族的收入来源。

这是莫德和埃拉拉生长的地方。她们的母亲都曾是这里的妓女，然而一个早早去世，一个身缠重病，卧床不起。两个人就这样艰难的在妓院长大，靠着扫洗换些食物，从小相依为命。莫德有着不似一个孩子的敏锐，她常在不需要做活的时候带着埃拉拉偷溜出去，在外面寻找兼职做，目的是为了攒她和埃拉拉长大后逃离的路费，埃拉拉虽然懵懂，但她依赖着莫德，对莫德说的话深信不疑。

变数发生在某一天，埃拉拉被喝醉的客人缠上了，她吓得大喊大叫，不断呼救。老鸨虽然上来笑着打圆场，但也没什么劝阻之意。毕竟在她的眼里，她“养”着埃拉拉这么多年，迟早也是要为她招揽客人的，虽然现在确实小了点，但有人能看上她，对老鸨来说反而省去后面一些威逼利诱逼良为娼的环节，她做做样子就打算半推半就的把埃拉拉送进客人的房间。

埃拉拉眼里全是恨意，她流着泪发狠地对老鸨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老鸨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但仍旧笑盈盈道：“这孩子，说什么糊话呢，从此你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干些粗活还只能吃到黑麦面包了，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埃拉拉大哭大叫，仍然摆脱不了那只钳制着她的手，这时莫德站出来了。

她哀求老鸨让自己陪着埃拉拉，老鸨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两小丫头乖乖就范，她看向客人，为难道：“罗比子爵，您看这......。”

罗比自然是不会拒绝，一手搭一个，得意洋洋地走进房间。

埃拉拉后悔不已，她对莫德焦急地摇头，莫德却朝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装作顺从地给男人奉上酒：“大人请喝。”

罗比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能怎么反抗，以为她们都接受了，毕竟是妓女生出来的孩子，那当然也是妓女了......这样的想法在他脑中仅仅停留了一秒，他便痛苦地抓住喉咙，发出嗬嗬声，发黑的血从眼睛、鼻子和口腔汩汩流了出来。

埃拉拉惊恐地看着男人痛苦的面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两人费力地把他搬到床上，用被子伪装起来。趁着夜色悄悄从窗户翻出去，一路奔逃。

可惜这个计谋不久就被老鸨察觉了，她一直留意着罗比房间的动静，发现一直都没声音后暗道不好，不会是将人弄死了逃跑吧。她想当然的认为是罗比把女孩们弄死了，不会想到真实情况完全相反。

而莫德和埃拉拉被她视作妓院的财产，她自然要向子爵讨要她的损失赔偿。

打开房门，只有床上躺着人，老鸨一边奇怪着两个女孩去哪里了，一边靠近床。掀开被子后的景象让她大惊失色，老鸨吓得瘫软在地，不停叫唤。

子爵被杀，在这里是个可大可小的事，如果对方的地位更高，子爵的家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但死在妓院的人手里，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让子爵夫人更加气愤。一场针对两个女孩的追捕就悄然开展了。

两个女孩手拉手被逼到湍急的河流边，她们深知被抓回去的下场只有无尽的折磨，毅然选择自尽。

维奥莱塔与莱茵正好在附近执行公务，莱茵被她们纵身一跃的勇气感动了，选择出手相救，维奥莱塔猜她大概是透过这两个女孩的情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过她没有把这点告诉西维亚。

西维亚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之间会发生这样的冲突了，她开始纠结如何表达自己的和好之意。

但她显然是白苦恼了，接下来的几天，莫德和埃拉拉都没有再来找她。此时西维亚作为维奥莱塔的养女这一身份已经被公布出来，她可以在塔里随意走动，但是暂时不能独自外出，以免遭到有心之人的迫害。

很快西维亚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的生活变得忙碌了起来，她被安排在女巫学院里学习女巫相关的历史和魔法基础知识，每天忙着练习咒语，学习制作简单的魔药，以及向星夜女神祈祷。

教授她的老师是女巫首席之一的艾梅尔，艾梅尔接受的是智慧女神的传承，她作为塔里知识最渊博的人，理所当然成为西维亚的老师。

西维亚了解到女巫们的魔法来自她们自己信仰的女神，但大多数女巫只是跟随神的旨意，只有少数人才会被选中，成为神的代行者，甚至和神交流，后者被称为神的传承者。

艾梅尔告诉西维亚，星夜女神的选择说明西维亚的命运未必没有转机，借助星夜女神的力量，西维亚也许可以改写命运。

西维亚眨巴着眼睛不得其解，“不是说女神们都是姐妹吗？为什么命运女神不喜欢我，星夜女神却选择我呢？”

艾梅尔被她这孩子气的提问逗笑了，随即提醒她：“凡人不可妄议神明。”

但她又轻轻地说道：“也许神明之间确实也会有斗争——”

西维亚还想听下去，艾梅尔却不再说这些，提醒道：“明天就是祝光庆典，明天要穿的衣服和应该做的礼仪已经教过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西维亚只好先回房间了，明天是她作为维奥莱塔养女的第一次亮相，她心里很紧张，虽然她魔法学习得很快，修习得也很勤奋，但她几个月前还只是一个出身偏远地区的平民，她对于王城这些贵族派系的逢迎总是感到不适。

从出生起就不能抬头直视的贵族突然开始向她笑脸相逢，甚至点头哈腰，西维亚没有一点喜悦，她总有一种冲动，想在他们面前说上一句带着乡音的雪恩话然后看着他们虚伪的假面崩塌，她确信这样会让她很愉悦。

但她不能这样做，她现在是维奥莱塔的后继者，是女巫新任的星夜女神传承者，还是女王陛下最忠心的部下，西维亚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惆怅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好像有一直谁在轻轻呼唤她。

“西维亚，为我下注吧，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这个声音轻柔而甜蜜，在西维亚耳边轻轻拂过。

“不，选择我，我将让你余生有亲朋可依，永不受孤寂之苦。”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那么，你选择谁？”

西维亚翻来覆去，烦得不行，嘟囔着：“我选睡觉。”

两道声音都哽住了，随着一声轻笑和一道冷哼，西维亚的梦境恢复了清净，她安然无恙地睡到了天亮。

祝光庆典开始了，西维亚穿着专门为她定制的魔法袍跟着维奥莱塔落座，作为女王的亲信，女巫首席们的座位在王座最近的位置，其次是教会，再往后是各领地的领主，和按照爵位等级排列的贵族。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各派势力风格鲜明，嗯，贵族里领头的那个老头子很眼熟啊，癞蛤蟆......？

噗。

维奥莱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西维亚赶紧忍住笑意，老老实实坐下。刚一落座就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毕竟她小小年龄就坐在了这么高的位置，不得不让人猜测她的身份，女巫首席的养女是不够的，她能成为八位首席外的第九人坐在这，只有一个原因——女巫确信她有成为下一任首席的资质。

西维亚努力保持沉稳，目不斜视，好在这种让她煎熬的气氛很快转移了，这次庆典的重要祝祷——循光仪式来了。

女王穿着金线礼服缓缓走上高台，手捧圣杯，对着太阳缓缓念出祝祷词，“以光明的名义，求赐神圣全能，为您的国家与信徒开辟......”

所有人都在专注而虔诚地看着女王手里的圣杯，当女王念到最后一句，圣杯里霎时窜出耀眼而灼热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殿堂，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甚至有人激动痛哭，称颂女王的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在这种欢声笑语的氛围中，女王宣布宴会开始了。

西维亚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各色常见的宫廷菜肴不必多说，很多与魔法结合的神奇菜肴也让她大开眼界，看起来是一整个烤苹果的甜点揭开变成了一盅甜汤，装在剔透水晶杯里的彩虹色软糖时不时蠕动着，还有打开后无火自燃的熔岩牛排，西维亚看到旁边的一位女巫直接切下一小块燃着火焰的牛排放进了嘴里，她瞪大了眼，但对方直到吃完也没发生任何事。

维奥莱塔递来一块晶莹的果冻，西维亚不疑有它，张口吃掉，唔，好吃！

下一秒维奥莱塔坏心眼地凑在她耳边发出了恶魔低语，“这是用鼻涕虫做的，味道还不错吧？”

西维亚惊恐地睁大眼——呕！！！

旁边的艾梅尔轻笑着摇摇头，还说不喜欢带小孩，逗得最开心的就是她了。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时，宴会的重头戏之一还没出现，所有人都在交换眼色猜测局势是否变化时，教廷的大主教科内尔缓缓走到高台上，他的身后是被押解的昔日领主埃登。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埃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上行刑架，他看上去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西维亚从他灰蒙蒙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无奈，然而，下一秒，西维亚几乎要从座椅里站起来，负责行刑的人是——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没有了当初的神气，一贯闪着光泽的头发如今也暗淡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燃了行刑架。

埃登立刻被火焰包裹住，火焰从下到上舔舐着埃登的身体，成为了这场宴会此刻最亮的光源，他的惨叫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绑在行刑架上的只剩一个焦黑的人体，被风轻轻一吹，便簌簌飘落在空中。

西维亚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她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只是牙齿打颤发出格格声，维奥莱塔为她披上一件外套，西维亚茫然发现这正是两人雪林中相遇时的那件。

维奥莱塔轻轻揽住她：“阿德里安和陛下签了死契，永不背叛陛下，以换取活命的机会，成为了陛下的侍从，放心，西维亚，只要你变得强大起来，我保证，你会亲手摘下他的头颅。”

西维亚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茫然又愤怒。

阿德里安宁可亲手弑父也要换取活下来的机会，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西维亚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明白，这世界上的有些人就是靠着吃人往上走的，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让自己活着，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维奥莱塔知道她无法理解女王的做法，对于陛下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一条被拔掉牙齿的狗也有它的价值，西维亚现在还没有掌握权力的真谛自然无法理解，这件事如果能让她快速成长，未必不是好事。

这时，阿德里安似乎注意到了西维亚的目光，他没有对西维亚坐在这表现出惊讶，反而对她微微一笑。

维奥莱塔皱了皱眉，看来这人还是不老实，她正要对阿德里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西维亚却平静地将目光移开了。

她紧紧捏着刀叉，喃喃道：“我会变得强大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