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飘飘离家出走,失踪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明明先前在寺里看着还好好的,就算是为了楠王,那她也已经拒绝了楠王选妃一事,如果江夫人真的不死心,不是正好能轮到江飘飘了吗?她为何还会离家出走?
江月溪问道:“你可有更详细的消息?”
钟环摇头:“没,我也只是恰好听到的,你们江家把这风声把的可死了,一点消息都没透露,我也不知上哪儿打听去,况且我还急着来找你呢!林家因为林温礼认罪一事,一下子全族都被流放越州了,你可知越州是谁的地盘?”
“谁?”
“霍老将军家的,他们这俩可是死对头!”钟环靠在门板上,摇头晃脑的:“我跟你讲皇上简直了,这一招是势必要搅得越州不得安宁,不过确实也得到了相对的制衡,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
“不止。”江月溪叩了叩桌面,海东青卧在她腿上,舒服地小扇了下翅膀:“越州临近的可是赵州,楠王殿下选完妃就要去封地了,而定下的封地恰好就是赵州。”
钟环直起腰,双手撑到桌面上:“你是说?”
江月溪:“皇上还是忌惮楠王,不,应该说,他想以最快的方式除掉楠王,你想想,将两个彼此之间是敌对关系的派系放到你的旁边,一个是手握军权的将军一个是盘根错杂的世家大族,但凡有点心思,你会不心动?”
“但是一旦拉拢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出蛛丝马迹,禀报给皇上也好,用来威胁也好,总归都是要斗起来的,一旦斗起来,一个无权无势空有名头的王爷,下场能好到哪里去,反之同理,这一招亦适合用来试探这两大家族”
钟环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么狠,这这这,皇上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江月溪将海东青抱起来,点点它的弯钩嘴,否认道:“我更偏向于这不是皇帝自己想的,目的或许是这样,但方式肯定不是。
“这个手段太隐晦也太毒辣,皇上好像更喜欢能直接为自己谋利的方式,比如直接在半路上截杀楠王,这样虽然够快但必然会落下一些不好的风声,还容易被问责,并不是最好的手段。”
她还没说,其实这种做法某种意义上也保住了楠王的性命,如果真的联手成功,那楠王也不是没有机会。会是谁呢?如此煞费苦心,他想要的究竟是哪一种结果。
钟环撑着桌子,眉头紧皱,伴随着她挠头的动作,那簇被海东青勾乱的头发终于禁受不住她一系列乱动,向下一耷拉带动了一大半头发,原本束的好好的马尾忽然就全散了,发带落到了她自己的肩上。
江月溪将海东青放在桌上,心想这头发岌岌危矣了许久,她还在猜测什么时候才会塌落,这不就来了。她摁住钟环慌里慌张上扒下寻的动作,将发带从肩膀上取下来。
“咦?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条发带吗?这么久了,你还在用它呀?”
江月溪手中的发带是玄色的,上面用线缝了一只小老虎,可惜她当时的手艺实在太差,这条发带还有很多脱线的地方,毛毛躁躁的,她原以为钟环不会用它。
钟环脸颊涨红,她夺回了那条发带,握在手里:“这是你送我的,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儿送的东西,所以就……你不能拿回去,我还要用的。”
“我没有要拿走,你还回来,我替你绑上。”
钟环乖乖把发带又递回去,自从裴十三把这件屋子留给江月溪后,这里便多置办了些女孩儿用的东西。江月溪去翻了翻梳妆台,翻出了一把小梳子,她让钟环坐到窗边,一下一下梳理她的头发。
钟环僵直着背,任江月溪如何摆弄都不吱声,安静地与她本来的性子完全不符。
裴十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柳白还站在他旁边絮叨:“哎,我说还是你小子心黑,不过你说江正初还有张承岳会把谁推出去顶黑锅呢?”
“——喂,不理我几个意思,豁!”柳白看着小屋的窗边又开始摇他的破折扇,“正所谓苦苦追求百般无果,多半是对方没这心思,说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和我夫人那样一见面就天旋地转,两情相悦的。”
“那分明是你一见面就把贵夫人给绊倒了,摔得倒是天旋地转。”裴十三一双眼睛冷若冰霜,“再说,我也不是那心思。”
柳白严肃道:“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刻意接近小月溪真是为了查探江正初的银两走向,我跟你讲你要真是为了这个,那直接潜进江府不是更快吗?她一个庶女又能知道什么?
“你费尽心思查她身份,查她的处境,查她的喜好,帮她助她救她,都不过是因为她只是你棋局中的一子罢了?”
裴十三垂下眼眸,开口:“她说得对,我们相识并不久,这些不过都是我欠她的罢了。”
柳白简直要气笑了:“裴十三,欠人情这事儿有多假你自己不清楚吗?那就算是真的,帮了几次早还清了好吗?大不了就按你之前常做的,赔点礼,多赔点,然后一刀两断,两清了多好,我就问你行吗?”
裴十三的目光跟随这那双白莹无暇的双手,一手握着梳子,一手轻顺着头发,那么温柔,那么细心,那么的亲密。
皎皎明月,既不是夫人,也不是不照,原来是已经有了想要独守的人。
江月溪隐隐注意到了动静,她往窗外看去。
裴十三站在院子里,因为要进宫他换了一身白色的华服,衣摆随着清风摆动,柔和了几分锋芒艳丽,他站在光中,眼神很轻,轻的像是不忍触动什么,却又很沉,沉的像是不舍退让什么,两方纠缠,只剩一片深不见底。
“裴十三。”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灵,“你怎么不进来?”
“进进进。”江月溪都没注意到柳白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一手推着裴十三的背,给他递眼色,一边笑吟吟道:“我月溪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了,越来越好看了啊!哎,我说怎么刚刚感觉那么陌生,原来是妹妹的屋里多了一个人啊,这谁啊,妹妹不介绍一下?”
“裴十三,裴十三?你说句话哎!”
裴十三想,他确实不甘心,月亮回避他,躲闪他,可为什么别人就能轻易触碰,唯独只有他不行……
“柳白,给我去查,查查那人的身份。”
“哎!哎?”
江月溪火速将发带替钟环绑好,前去将小屋的门拉开。
柳白推着裴十三一把踏进屋内,窗边坐着的不知名陌生人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仿佛他们两个是什么洪水猛兽,要来夺取这人的宝物。
江月溪请两人一同坐到窗边,要亲手为他们倒茶,然而在她要动作的时候,裴十三先接过茶壶的把柄,两人的手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你……”江月溪被迫松开手。
“你不用做这种事。”裴十三拿着茶壶为自己和柳白各倒了一杯,“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要是下人不在,那便交给……‘他’来做,或者——”我也行。
“‘他’?”江月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向这两人投向愤怒凶狠目光的钟环。
“哦,对了,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位名叫钟环,是钟将军的独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环,这两位左边的是裴十三,裴公子,他助我良多,现在算是朋友吧,右边的是柳白,柳先生,是裴公子的朋友。”
独女、独女、独女——
柳白一拍桌案,猛地弹起:“你是女的?!”
钟环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怎么?不像?”
裴十三端着茶盏的手从死死捏紧到放松下来,仅仅只是一句话的时间。
“原来是钟姑娘。”裴十三举起茶盏,笑容和煦如沐春风:“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在下去见陛下时,陛下还向在下夸赞钟小姐年少有为,性子开朗大方,不曾想原来小姐还是月溪的好友,真是格外有缘,在下以茶代酒,敬小姐一杯。”
这话一说完,三人表情各异。
柳白:复活了?
江月溪:又发病了?
钟环:他怎么敢?!
“裴十三,裴公子是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得知裴公子的真名?”钟环笑容勉强,举起茶盏碰了碰,咬牙说道。
裴十三喝了一口茶,道:“十三确实就是我的名,我的母亲去的早,父亲并不喜我,于是幼时多由祖父带大,祖父说我在外公家里排行为十三,许我十三为名是希望我可以挣脱被父族带来的枷锁,这一生总有一段时光会是自由而幸福的。”
说这话时,他眼尾泛红,眸光飘渺,艳绝的面容显得露出一丝落寞,竟有些可怜又可人。
柳白抽搐着嘴角,这种牺牲,真是太豁得出去了吧!
钟环直觉敏锐得可怕,咬牙切齿,这小妖精!现在的男人果然都很会装!
江月溪不为所动,她轻声道:“裴十三,你压到我的袖子了。”
裴十三没骗到人,放开轻捏着江月溪衣袖的手,收起故作可怜之相,心想有时候小姑娘看得太清也不是一件好事,他懒洋洋问道:“那你呢?钟小姐,你来玄灵寺肯定也不止是来探望好友的吧。”
钟环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她没回答,江月溪却在一旁开口道:“裴十三,我想问你,你可知江飘飘,也就是我的四妹妹失踪一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我。”裴十三的眼睛盯着江月溪时,让江月溪有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的惊悚感,但随后又迅速消失。
“你的妹妹江飘飘确实是自己离家出走,我不确定江家知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我想你一定猜到了,没错,她现在就在楠王府的后院。”裴十三说道,“而她想要逃走的原因,则是因为她拒绝与余家的大儿子定亲。”
“江月溪,说到这儿,我倒是得知了一条很意外的消息,据说那余夫人一开始钦定的对象不是江飘飘,而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