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反派他妹之后 第11章 闲偷半日春

这次宫宴结束后传出了三件大事。

其一是燕国向大朔投诚归顺，还送了自家皇储来做质子；其二是金尊玉贵的五皇子摔断了腿，眼见着一条腿就这样瘸了，估计这辈子再无缘皇位；其三则是陆家的小少爷掉进了水里险些丧命，宁远侯的嫡子沈砚珩则代替他成了太子伴读。

一时间，朝堂议论纷纷。

京城贵人皆知，宁远侯只是个承袭父爵的平庸之才，虽说当着正三品的侯爷，实则只堪堪做着从四品的秘书少监闲职。因此当沈砚珩成为太子伴读的消息四散开来，原本冷清的宁远侯府一时间热闹起来，宾客接踵而至，令沈有道实实在在地高兴了三天。

消息传到汀兰居，沈冉不禁叹了口气：剧情果然是难以更改的啊，哥哥还是成了太子伴读。这样的想法一经闪过，她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那自己不会也逃不过原著里惨死的结局吧。

她有个毛病，一紧张焦虑就喜欢用手拽住什么东西不松手，此时她抓住自己的衣摆，却感受到了一个柔软又坚硬的东西——是沈砚珩给她装的小金猪荷包。沈冉打开荷包，将里面的小金猪倒在手心里，又一个个数了放进去装好，脸上露出笑意：她就不信按现在她和沈砚珩的关系，到时候小反派哥哥还能像原著里面那样毫不留情地嗦她两刀。与其在这里空泛地担忧来担忧去，不如努力攒攒自己的小金库，毕竟就现在这个时代，她一个身无长处的柔弱女子，离了侯府之后没有足够的钱财可很难活下去。

沈冉打起精神来，开始想着怎么在剩下的时间里多攒点钱。

行商是不行的，虽说大朔民风开放，并不限制女子独立做商户，但她如今还是侯府的嫡小姐，真出去抛头露面，按沈有道的性格估计能直接打死她。沈冉拿着徽笔，将自己能想到的赚钱方法一个个地划去，忽视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也忽视着心里隐隐透着的不舍情绪。

眨眼间已过去半月，沈砚珩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模式。太子温良，对他也算和善，不时赏赐些有趣的玩意给他，他也都趁着空闲时一股脑地塞给沈冉做打发时间的玩物。说来好笑，一个是自命清高的侯爷，一个是自小富足的世家小姐，偏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好财的姑娘。不过等想到沈冉小时候可能的遭遇，沈砚珩又满是心疼。

陆晏落水后太子总念叨着他，但因为要准备进入六部事务繁忙也只能派随侍的太监代替探望而已。这日好不容易终于闲下来，太子寻思了一下，带着侍卫，拉着沈砚珩就坐上了去陆府的马车。

马车上太子正靠着车厢闭眼假寐，沈砚珩坐在旁边。太子性子很好，并不像沈冉话本里那些酷爱折腾人的纨绔，大多时候他都只需要自己做自己的事，只偶尔太子会就古籍里一些有争议的地方同他讨论几番。就如此刻，太子正在歇息，沈砚珩也不用像照顾沈冉一般细心看顾着，只静静思索着自己的想法。

他当上太子伴读后反而能日日回府歇息了，虽说要比在国子监时更忙更累些，但他却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充满期待：能接受更好的大儒教导，未来也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最重要的是能给妹妹带来更好的生活。父亲官职不高俸禄也不多，府上又养着好几房姨娘、孩子，还有各院里众多的下人，多亏母亲持家有方，将名下一应商铺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府中才算有些结余。想到上次宴席上别的贵女头上手上戴着的精心定制的首饰，再想想妹妹对着一串只能算得上手艺精湛的玛瑙手串一脸惊喜的模样，他就深觉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失责。

又想到沈冉了，总是不自觉地担心她在府里是不是困了、饿了，如果她觉得无聊闹性子了春桃冬竹两个小丫鬟会不会没法安抚她……为人兄长总是有太多太多的烦恼，就连刚相处不过半月的太子都笑话他简直是被妹妹吃定了。他有些无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自幼跟在身后，软软地叫着“哥哥”，纵然不是亲兄妹，谁又能不喜欢不爱她呢？

马车轻轻晃着，似乎是怕扰了里面的主子休息而走得很慢，但陆府毕竟不远，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不等门口的家丁通传，沈砚珩跟在脚步熟稔的太子后面转了两圈就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中央种着棵楸树，树身同两名成年男子合抱般粗，估摸着有百年的历史了。树下两人乘着阴凉正对着一盘残局紧锁眉头，旁边还站着个双手抱十的高大男子，脸色略有些不耐。

太子扔了一众随从走进去，声音带笑：“几位好兴致。”说完一抬手，示意转头看来的三人不必行礼，又侧身让出身后的沈砚珩，介绍道：“这位是宁远侯家的嫡子沈砚珩，也就是那天救人的小公子。”

沈砚珩冲着几人拱手：“只是恰好遇见施以援手而已，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其中一位瘦弱的少年闻言也忙回礼，道：“沈公子自谦了，救命之恩陆晏自当铭记在心，往后有用、尽可言之。”一句话说完咳了两次，旁边的陆峥见状从旁取了层披风给他搭上。

一道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别整这些文绉绉的了，殿下来这里肯定是为了放松的，我们可不能扰了他的兴致，对不对殿下？”正是燕国皇储燕然。

燕然自宫宴后一直住在宫中，也时常同太子走动往来，两人关系很是不错。此刻听见燕然这么无状的话，他也不恼，反而笑道：“正是如此，孤难得清闲，今日就忘掉这些虚礼，都不许客套来客套去的扰了气氛。陆晏来，孤许久没同你下棋了，这次可不许让着孤。”陆晏浅笑着应是，将桌上的残局收了，和太子下起棋来。

下了会儿，许是嫌弃三人站着挡了光线，太子摆摆手，赶他们去旁边斗武去了。

大朔自来重武轻文，虽说到了朔武帝这一代战事平息，文臣的地位上升，但皇子以及世家子弟都还保留着自小习武的传统。沈砚珩自然也跟着侯府请来的武师练过一些基本功和简单的招式，但八岁以后他连吃穿都难以保证，更别说空出多余的时间去习武了。虽然之后和沈冉的关系有所好转，但付泽兰应是忙得忘了这件事，他也没主动提。所以此刻突然要和正经将军比武，纵使他并不胆怯，但也难免有些尴尬起来。

他犹豫之际，燕然已经摆好了作战的姿势，冲着陆峥勾了勾手：“来啊小将军，今天我一定将你打趴下。”

正午阳光正好，微风带着暖意。燕然足尖一点，身形如箭掠出，掌风裹挟着劲气拍向陆峥肩头；陆峥不闪不避，沉肩卸力，顺势扣住前者手腕，指节轻触随即松开。二人近身缠斗，或拳风凌厉擦过耳畔，或掌影翻飞轻点臂膀，脚步腾挪间呼吸交缠，汗珠滚落。陆峥旋身扫腿，燕然纵身跃起避过，落地时指尖堪堪拂过陆峥衣袖，当即收势后退。

沈砚珩看得入神，深觉自己不足之处尚多。

二人点到为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比斗不过半炷香便已结束。双方拱手而立，眼里都是对彼此的赞许。见沈砚珩依旧站在原地，陆峥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开口：“沈……砚珩？若不嫌弃，我可以教你武艺。”

燕然在一旁帮茬：“哟，难得你不嫌麻烦。沈小弟，虽然你陆大哥武艺比起我还有些差距，但也算是这一辈里的顶尖水准了，我觉得答应了不亏。”沈砚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陆峥自小就跟着江大将军上了战场，一身武艺全是尸山血海里实打实地拼来的。如今愿意耐下性子教他，想必也是看在他对陆晏有救命之恩，沈砚珩自然不会拒绝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当即向陆峥郑重地行了个拜师礼，斟酌了下，还是没有贸然地叫师父：“那便多谢陆大哥了，砚珩定会认真学习。”

陆峥“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只年长你几岁，不必讲什么师徒礼仪，你只当我是一辈的师兄，依旧唤我一声大哥就好。”

学武的事情确定下来，燕然又凑了过来：“沈小弟，那日你身边的可是你那妹妹？瞧着倒是机灵可爱，你这往后舞刀弄枪的，该不会把她吓到吧。”燕然来京城不过半月时间，却已经学着京城那些纨绔随身带着把竹扇，这会儿正慢慢摇着竹扇，眉骨隆起，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带着几分笑意地盯着他瞧。

沈砚珩心里那股熟悉和怪异感更重了。

没等沈砚珩回答，那头下棋的太子听见这话头也不转地跟着笑道：“你们是不知砚珩有多宝贝他那妹妹。只可惜孤没有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嫡亲妹妹，是体会不到那种心情了。”说完还叹了口气，真让人品出几分惋惜来。

几人都没有妹妹，闻言一下子都来了兴趣。尤其是燕然，短短接触便知他性格全然不似在宴席上那般沉着稳重，反而颇有些膏粱的作风习惯在身上。他坐在石椅上，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有妹妹，不过她脾气坏得很，一般人可受不住，还是沈小弟的运气好，有一个懂事听话的妹妹从小陪着长大。”转而收了扇子，又有些疑惑地说：“不过不是说你们是一胎的双生子吗？你那妹妹的长相气质倒同你一点都不像。”

自然是不像的。沈砚珩面容冷硬，眉峰凛凛带着几分锋利，不过他气质温和，很好地消解了几分身上天生的肃杀之气；沈冉则生了一对新月眉，笑时眉眼弯弯，颇有些初夏荔枝的玲珑剔透之感。

沈砚珩并不想将妹妹相关的事同别人分享，只随意应和几句，移开了话题。太子也知道他的身世，帮着把几人注意力转到棋局上。所幸没人真去深究原因，几个人又围着棋局谈论起来。

春阳暖透柳梢，惠风拂动衣袂。少年们围坐树下，谈书论剑、笑声清越，把大好春光都染得喧腾鲜活。

此日难得，难得此时。